向浔霎时松了手,像是被什麽蛰了一下。紧接着,他对自己的举动生出了一点恼怒。
斯乐似乎没有察觉到,“那麽,监管者大人,请把地上的纸捡起来。”
这样,应该够尊重了。
“自己的事情自己做,我不负责这个。”向浔道。
他还是感觉斯乐的语气很怪,从唤小狗变成了哄不懂事的小孩,把轻慢藏了藏,但还是露出了点小尾巴。
一听这话,斯乐往床上一躺,眼眸一闭,声音倦怠,“我困了,明天见。”
逐客意味明显得就差直接说请你滚出去了。
向浔:“……”
在一片黑暗中,青年躺在床上,安安静静地合上了眼眸。他纤长浓黑的睫毛遮住那双潋滟漂亮的丹凤眼,眉宇顿时少了几分锋利。乌黑长发,冷白皮肤,整个人显得很是无害,一点也看不出骨子里的恶劣冷漠。
他的双手放在身侧,自然放松。原本被握在手心的黑色签字笔滑到了地上,但搁在膝盖上的书却顺势滚到了床里侧。
俨然一副装睡到底的姿态。
俗话说,你永远也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
向浔盯着青年安静的侧脸看了一会儿,头一次感觉到深深的无力。他清晰地意识到,就算现在把斯乐从床上硬拉起来,也不能在今天完成任务了。
因为,只要斯乐不愿意,他就能想出一万种方式拖延糊弄。
向浔移开眼,尽量不去管地上的纸,打开门离开了。
向浔离开没多久,装睡的某人就真的睡过去了。
他一般情况下一天能睡十六个小时,对向浔说的话也不完全是假的。
当然了,嗜睡这毛病并不是与生俱来的。
他前十六年的人生,目标明确,规划清晰,很少会浪费时间在睡觉上。
直到,
斯乐的思绪中断,在漫长的黑暗中,他陷入到昏沉的睡梦中,意识处于迷蒙的混沌中。
在黑白两色的世界里,无数扭曲的光影飞速闪过,像很早以前的旧电影一样。‘他’对周围的景象漠不关心,只一味地往前走,仿佛被什麽致命的东西吸引着,如飞蛾般扑向烧灼生命的火焰。
终于,‘他’在一间房门前停下,然後轻轻推开了门。
房间里一切都是昏暗的,唯有最中央的纯白花朵,明亮而娇妍。它的外形很像是昙花,层层叠叠,纤细柔软的花瓣如易碎朦胧的月光,又似拢在夜色上的薄纱,干净美好,仿佛能够涤净灵魂的污垢。
而‘他’的目光,却落在纯白花朵的下面。在那里,鲜艳的颜色不断流淌着,汇在一起,形成一个小水洼。
那是,流动的鲜血。
梦境就在这时,如玻璃般破碎。
斯乐从梦中惊醒,呼吸急促,面色苍白,唇无血色。黑发微湿,有几缕贴在白玉一般的面庞上,浑身上下就像是刚从水中出来似的。就是在这种有几分狼狈的时刻,他的眉眼仍然带着玉石俱焚的狠厉。
他现在已经数不清多少次梦到上面的场景了。
第一次梦到时,斯乐的心脏甚至涌上来强烈奇怪的悲恸,他不甚清醒地拿起柜子上的水果刀,割伤了自己的手指。
尽管只有短短几分钟的不清醒,却令斯乐厌恶上了这种不受控的感觉。他不在意生或死,但生命必须要完全地掌控在自己手中。
当天晚上,斯乐直接将手腕绑在床头,打上了一个他得花一个小时才能解开的结。靠着这种方式,他生生扛过了随後几天梦境的影响。
次数多了,他进入睡梦时,虽然还是无法控制自己的行动,但能清晰的意识到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醒来後也只是有点虚弱,缓一会儿就好了。
斯乐如是想。
他不知道在外人眼中,自己的脸色白得有多吓人,再加上毫无血色的唇瓣,简直像是时日无几的病人。
连向浔都暂时把厌恶和偏见搁一边,关切地问,“你没事吧?”
低沉磁性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青年蹙紧了眉峰,下一瞬,他凭着感觉找到柜子上的水果刀,直直朝声音传过来的方向刺过去。
他拿刀的手被握住,干燥温暖的感觉顺着两人相贴的地方传来,陌生极了。
斯乐彻底清醒了,他手指一松,扔了刀,道,“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