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错了,我错了,对不起,我很想你】
【我很想你】
【我很想你】
【我很想你】
……
天光渐渐惨淡下去,季骁觉得有一只大鳄鱼咬上了他的脚踝,用力要把他拖入沼泽,经年的时光变得潮湿闷热,被单上洒落星星点点的暗色,那些汹涌的情绪无处宣泄,于是变成了恨的匕首,季骁冷静地拿起它,一下下往自己的身体里捅。
万里之外的达马津,季予风在草丛里捡到了一只受伤的阿拉伯狒狒。
“应该是腿骨折了,还是只小狒狒呢,好可怜。”季予风对周文意说。
前几天周文意终于调来了这里,异国他乡还能有朋友陪伴,是件难得又开心的事。
“可惜没有肉了,我去折一点鸭皂树叶给它吧。”
“行,可得赶紧治好。”周文意看着就算腿断了也在奋力扭动吱哇乱叫的狒狒,“不然我们可养不起这只活祖宗,它爸爸妈妈一定会过来把我们的菜园给拆了。”
季予风走在砾石路上,拿着小筐去摘金合欢的叶子,鞋底摩擦路面发出轻微的响声,大地平坦广袤,周围荒无人烟,这点动静变得格外清晰,季予风不知怎麽的有点难过,莫名生出一股无端的怅惘。
幸好坏心情只有一瞬间,转眼便消失无踪,这里并没有季骁吓唬他的那样难捱,大部分原住民热情淳朴,经常跑来帮忙,即使这里原始贫穷,他们也总能开怀大笑,好像没有什麽东西值得难过,季予风很羡慕这样的状态,再过一个月自己就可以回国过暑假,他计划重新租回当时和江安桦一起住的那间旧公寓,再帮忙把这段时间拍摄的片子剪辑一下。
正出神想着,季予风忽然听到身後传来呼啸的风声,还没来得及转身,一声枪响就惊飞栖息在树上的鸟,他下意识抱着头蹲下,心跳如擂鼓。
所有想象中的糟糕情况都没有出现,隔了好久季予风才有勇气回头看,身後躺着一只胡狼的尸体,一颗子弹精准地贯穿它的脑袋,已经没有了气息。
大概是他无意中闯进胡狼的领地,否则这种动物一般不会主动攻击人类,他惊魂未定地看向远处的树林,那里隐约显出两个身影,季予风认出了他们身上属于雇佣兵的装束。
能请得起雇佣兵来当保镖的只有一个人,季予风抿了抿嘴唇,说不清心中是什麽滋味。
对着可怜胡狼的尸体忏悔了一会儿,他带着树叶回去,小狒狒的伤口已经被包扎好了,墙上挂着几乎没有人看的日历,季予风拿起笔,在今天的日期上划了一道。
装修繁复的别墅里,床单被冷汗浸透。
“小风,小风?”季骁又陷入了梦魇,“妈……妈妈。”
那片混沌中没有人回应他,只有自己的回声涟漪一般波荡,季骁挣扎着醒来,有几秒钟甚至感受不到身体的存在,这是那些药的副作用,世上没有平白无故的得到,他总得付出点代价。
屋子里一片漆黑,应该是睡着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窗帘遥控器,在这片黑暗中,完全被放弃的感觉不速之客一样来临,他被在乎深爱着的人彻底放弃了。
孤独,无助,挫败,这个曾经顺遂无阻的世界冷漠地将他流放。
呼吸难以为继,季骁无头苍蝇似的在房间里乱转,赤着脚寻找已经不记得被丢在哪里的手机,颤抖着双手一个个按着已经烂熟于心的号码,他给季予风打电话,给那个续了十几年话费丶属于郑雅娴的号码打电话,可任凭他怎麽努力,怎样的挂断重拨,回复他的永远只有冷冰冰的电子音。
最後一道心理防线也宣告破灭,季骁全然失去了理智,一瘸一拐跑过去把那该死的窗帘扯掉扔在地上,把目光所及之处的所有东西撕烂砸碎,最後他躺在满地狼藉中,脑中空白一片,耳边是阿姨哆嗦着给舅舅打电话的声音。
季骁望着天花板出神。
他很年轻,他很富有,他出类拔萃,人人艳羡。
他是发了狂的疯子,一个危险的精神病,马上就会被抓走关起来,在某个不见天日的地方慢慢腐烂凋朽。
为什麽会这样呢?他明明可以尽情挥霍着度过一生。
可他过去曾拥有过世界上最浩瀚纯粹的爱,食髓知味,再难脱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