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便利店只在学期内开张,所以季予风不再像从前那样忙碌,给豆豆的补习也接近尾声,他拿到了一笔十分可观的工资。
不知道为什麽,每次讲课时季予风都觉得如芒在背,但环顾四周时又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他只能缩缩脖子,把紧绷的情绪慢慢放松。
日子就这样走到了年底。
“予风,我要回老家了,晚上一起吃饭吗?”周文意给他打来电话。
一周前他终于把最後一笔钱打到周文意账上,季予风也有心庆祝,于是便约定好晚上一起去吃火锅,顺手发了个朋友圈。
公司的员工已经在陆陆续续放假,程青还坚守在工作岗位上,他隔着玻璃偷瞄季骁喝了马尿一样的脸色,发誓这一定是他最後一天上班。
就算三倍工资也不干了,他不要有命赚没命花。
不到五点,带着全世界欠他八个亿一样表情的季骁拿着车钥匙走了,程青跟在後面宣布赶紧下班各回各家,留守的职员都喜气洋洋,能提前下班就是天大的喜事,无人在意老板的低气压。
季骁又换上了那辆掉链子的破车,忍着胸腔里快爆炸的气团在H大门口蹲守,烟灰落了一地,清洁工大爷扛着扫帚赶来,劈头盖脸说了他一顿。
“我知道了啊。”
衣着光鲜的季骁满身烟味的坐在那辆泡水车里应付着义愤填膺的大爷,一个头两个大,忽然他敏锐地锁定了那辆正驶出校门的车,立刻挂挡点火。
“您让让,我这急事儿。”
“再急也不能随意破坏市容市貌啊,你这小夥儿咋这样。”大爷依旧毫无知觉地挡在车前。
空调坏一半的车里,季骁汗都快冒出来,他一边盯着周文意的车,一边乱指。
“那边还有吐痰的怎麽不管,您赶紧看看去吧算我求你的。”
祸水东引,大爷终于把注意力放在另一个没素质的小学生身上,发动机嗷嗷叫了两嗓子,排气管晃了晃吐出口黑烟,季骁尾随着两人离开。
他死死盯着周文意的车屁股,控制着不发疯追人家的尾,这辆便宜货数次出现在他的梦里,每次出现都是为了把自己撞下悬崖,季骁总是在坠落中惊醒,冷汗出了满身。
他像个财産被别人霸占的窝囊守财奴,愤怒焦急又没什麽行得通的办法。
火锅店的卡座之间用竹帘做隔断,靠窗的一排是双人座,季予风被店员带着坐到靠中间的位置。
季骁鬼一样坐在与季予风一帘之隔的地方,挑剔地打量着这家要不是为了季予风否则他一辈子不会踏足的火锅店,听周文意跟服务员点菜。
什麽玩意儿,自己拿个菜单装哪门子大头蒜,凭什麽不让……
“没事的,我都可以,你点就行。”是季予风的声音。
你不可以。
季骁面无表情盯着面前的茶壶,弧形的不锈钢立面把他照成扁扁的一片,有点滑稽。
季予风虽然不挑食,但他不爱吃块状的煮胡萝卜,不过炒胡萝卜丝和白萝卜块就总吃很多,他喜欢吃只烫几秒钟的脆生菜,不喜欢吃被煮成软趴趴的老生菜。
爱吃和牛,菜喜欢茼蒿,菌子只吃普通蘑菇,不喜欢吃鸡枞竹荪黑松露这种奇怪的,尤其是羊肚菌,从前在季家时阿姨拿来炖清汤,季予风总是离它远远的。
“最後再上份羊肚菌吧,就这些。”周文意把菜单递给服务员。
你懂个屁!
有关季予风的很多很多事,在季骁未曾察觉的时候深深印在脑海,成了身体里约定俗成的一部分,然後在无数个像这样的瞬间里跳出来冲他做鬼脸,笑话他到现在还不知道究竟是心脏欺骗了大脑,还是感情打败了时间。
“先生请问您几位,要点什麽?”老板娘过来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