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月色如霜,风声微微。
少年站在廊下,抬头望了望夜空。
一阵低沉的振翅声由远及近,他偏过头,就见一只灰羽斑鸠稳稳落在不远处的木栏杆上。
它身形修长,胸前灰白色羽毛泛着淡淡的银光,脚爪上一根细绳系着卷起的信筒。
信筒极小,雕刻着繁复的纹路。秋澄霁将手伸过去,那鸟仿佛通灵一般,没有半分抗拒,安静地让他取下信筒,随后扑腾着翅膀飞入夜空。
“终于到了……”
他拧开信筒,从中抽出一张薄如蝉翼的纸。
那纸半透明,触感滑腻如绸,微微泛黄。展开后,隐约能闻到淡淡的药草香气。
信上只寥寥几笔,墨色沉稳:
“三日后,过时不候。”
“……”
秋澄霁盯着那几个字看了许久,眼神晦暗不明。
半晌,他才将信件收入袖中,身体微微松懈了些,长长吐出一口气。
银白的月光从乌云间透出,洒满整个庭院。风声渐起,树影摇曳,远处的灯笼开始一盏一盏地熄灭,黑暗逐渐吞噬了四周。
少年一动不动地站着,身影融入夜色,像一座静默的雕像。夜风拂过,冷意沿着衣衫的缝隙爬进肌肤,他却仿佛未觉。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轻微的“滴答”声从不远处传来,极轻极细,却异常清晰。
“滴答……滴答……”
声音仿佛近在耳畔。
像从黑暗中蔓延而来,仿佛什么湿润黏腻的东西正潜伏着靠近。
“……嗯?”
这点声音在寂静的夜晚中十分明显。
秋澄霁立刻回过神来,少年微微皱眉,耳朵动了动,却分不清声音的来源。
四周黑沉沉一片,唯有月光洒下的地面泛着清冷的光泽。
他缓缓低头,视线扫过脚下的青石板,突然发现一片暗色的痕迹正逐渐扩大。
血。
深红色的液体顺着青石板的纹理蜿蜒着,形成细细的流线,像蛇般缓慢地爬向远处。
而滴答声正是它落下时发出的动静。
秋澄霁愣了愣,他抬起手,摸向自己的脸。
指尖所触及的皮肤湿漉漉的,冰冷的液体顺着下颌滑落,渗进衣领。
他慢慢地把手收回到眼前,借着微弱的月光看清了掌心的模样——
血迹深红,浓稠得发亮,顺着掌纹缓缓滑下,凝成一滴滴坠落在地,发出微小的声响。
少年眼神微动,又抬起另一只手按向胸口,指尖压在衣衫上时,触感湿冷而黏腻。
低头看去,那身深色的衣袍正被暗红色的血液浸透。
滴答声越来越快。
他的手缓缓滑过胸口,又摸向腹部和腰侧。
布料下方尽是湿漉漉的血液。
一瞬间,寒意刺骨。
秋澄霁盯着掌心,抿了抿唇,面无表情地低声说道:“啊……原来是我在流血。”
他垂下的眼眸深不见底,半晌才低低自言自语,“差点忘了,还得去拿药。”
手从胸口滑落,袖子遮住了那片刺目的血迹。
他转身迈开步伐,脚下像是踩着一片冰冷的血海。
血腥味越发浓烈,风中夹杂着一丝腥甜。
他身后带血的脚印缓缓消失在夜色中,只剩下夜晚的风声在空荡的庭院里回荡不止。
*
明鸢撩起一截车帘,微凉的晨风夹着新鲜的青草气息扑面而来,驱散了连日来病榻间的沉闷。
蜿蜒的田间小路,路旁野草丛生,目光所及之处的草地中点缀着星星点点的小黄花。远处是连绵的山脉,山顶隐约笼罩着一层淡薄的雾气,随着阳光的升起渐渐散去。
偶尔有几只她叫不上名字的雀鸟从空中掠过,叽叽喳喳地鸣叫。
马车内的布置简单,车厢虽不宽敞,但铺着一层厚实的软垫。靠墙的位置还挂着一个小小的竹编篮子,里面装了些干粮和水壶。
明鸢放下帘子,靠着车厢,有些无聊地翘起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