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柯在这三个字上停顿许久,末了,冷笑道:“好啊……”
韦弦木听过人骨八卦阵一事,找回遗骨丶挖出凶手,陶诵虚算大功臣一个,但倘若他在调查的节骨眼给邓宁下毒,这一切结论就都要推倒重来——他声称自己是假陈堂,是不是冒认?将人骨拆开,摆成八卦的人是不是他?如此,周栖芳是否冤枉,她的宅院为何失火……乔柯心中大概已有推论。这天他一共做了三件事:第一,新签一份陶诵虚的通缉令,交给于沛诚,赏金丶份数丶张贴的地方都和周栖芳一模一样;其二,令于沛诚把他和邓宁的对话重复一遍。
于沛诚道:“我……我没问她什麽,她回来一直哭,我就说师兄已经查过了,假陈堂是陶师叔扮的,碍不着裴慎。我们都以为上次见面已经过去太久,小宁才没认出陶师叔,她想去登门道歉,可身子一直不好,一直没办法……”
“你要问她,假陈堂身长几许,是胖是瘦,长相如何,声音如何,打扮如何……”乔柯道:“她是你师妹,也是证人。”
于沛诚脸色煞白,本来就清瘦的脸蛋像被泥瓦匠糊了一层灰腻子,道:“我要是问过,是不是能早一点识破陶师叔,诊治小宁的病?”
乔柯把他推回屋里,道:“是我打伤她,又被陶师叔牵着鼻子走,怪不得你。”
韦弦木就不客气多了:“你信不过我的医术吗,说了不要跟来不要跟来,怎麽还跟?正事不做吗?你师妹正药浴呢,你想过去看什麽呀……”
于沛诚恼道:“那你现在去是想看什麽?”
韦弦木伸出食指中指,点点自己双眼,道:“你韦爷爷我什麽眼界?我娘可是当年天下第一美人!三凤仪天天在我眼前晃悠,就你师妹那点姿色,我还不稀罕!”
他就喜欢惹这些比自己年少的人生气,所以没两句话,于沛诚就想像裴慎一样把他提溜起来,或者顺手一推,让他把自己戳瞎。乔柯立即用眼神制止了这种冲动,也为于沛诚免去了十里飘香丸之灾,拖着韦弦木离开了。
第三件事,乔柯要亲自找邓宁问个清楚,不过她的药浴还有半个时辰,两人便先回到院里等候。韦弦木身娇体弱,嚷嚷着要睡觉,乔柯开了屋门却不许他走,抓着门锁,如临大敌,道:“锁被人开过。”
韦弦木吓了一跳,後背那条半人多长的压襟穗子都跟着打了个激灵。他掏出一颗提神的丸子,一口吞下去,抓起锁头就看,乔柯则走出院门查看。尚未巡视完毕,便听一旁隐约有刀剑之声,不一会儿,一名身着宽袍的男子从林中走了出来,那宽袍紫白相间,立领上纹着挽芳宗特有的三色鸢尾花,当今世上,只有一个人还会穿这件衣服。
紧随其後的是跌跌撞撞的晏小霜,因为挨了打,手臂脱臼,大腿抽筋,一下子摔在地上,仍然尽职尽责地喊道:“赵前辈,玉墀後山严禁外人出入,请您立刻下山!”
他今天在山脚当值,能一路追着赵殷到山腰甚至拖上两招,已经十分不易。乔柯将他扶起来,拍掉尘土,暂靠到木墩上,幽幽回身一眼,竟然就凭空消失了,待晏小霜再看清他身形,长剑已经凌空劈到赵殷头顶,乔柯衣绶猎猎,如神佛降世,裹挟着冲天杀意破空而来,赵殷只得提剑一挡。
近些年江湖太平,寻常弟子能看到最精彩的较量都在龙虎台,但即便是每年龙虎台的决战,和这两人真刀实剑的死斗相比都仿佛小孩扔泥巴,交手三十招,晏小霜一面看得心神摇逸,只觉死了都无憾,一面又好奇姐姐同为三城三派首徒,是否有如此功力。只听赵殷道:“乔掌门,听说你一向温雅自持,怎麽出手这麽不讲轻重?”
不知何时,两人已收剑敛息。乔柯面沉如水,道:“赵前辈擅闯玉墀,打伤门下弟子,还不许我动用门规,当场退敌麽?”
方才一阵金石之声,已经足以将近处的弟子们吸引过来,由于乔柯不曾发令,要麽在帮晏小霜处理伤口,要麽在远处恭恭敬敬地看着。赵殷环顾四周,将苏息剑的剑身提了提,讪笑道:“怎麽,打不过就准备以多欺少了?”
乔柯道:“赵前辈有什麽要事,可以随我来会仙台商议,这里人多口杂,只怕以後传出什麽,对前辈不利。”
赵殷与他竖目而对,道:“少跟我装象,害怕人多口杂的是你才对!你仗着玉墀派盟府的地位,无法无天,包庇舜华派逆贼,就算我今天连你一起杀了,也是为武林铲除祸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