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慎道:“我会给邓姑娘来信,也会给你来信!不过……我不好暴露行踪,可能今天叫张三,明天叫李四,乔大哥,你给我起个名字吧。”
他看乔柯情绪低落,本意是引导他想点别的,谁知乔柯脱口便道:“无思。”
起得这样快,大概从裴慎被周栖芳抓到就在考虑了,连名带姓都十分讲究,只听他念道:“无思百忧……”
裴慎道:“无将大车……无思百忧……你是希望我不要牵挂太多,保重身体。”
乔柯继续道:“你的家乡在葛山附近,那里大多姓李,所以就叫李无思吧。”
裴慎恍然大悟:“乔大哥,你找笑贫姑娘,是为了查我的身世吗?”
乔柯道:“对不起,我什麽都没找到。”
裴慎道:“别别别,千万别这麽说!我父母大概也在那场地震中没有了,这是天灾,没有办法,我早想通啦,可师父对我的恩情和亲生父母不相上下,舜华派的师兄师姐……还有你,待我都像亲生的哥哥姐姐,要说欠也是我欠你们太多。等我做了李无思,我会好好保重的,一定活着回来报答你……”
乔柯听不得他说死说活的,闷闷不乐地走了半天,突然道:“三城三派在胶丘有事商议,可能会牵扯到赵殷,你跟我过去,听完再走吧。”
卢可俦一死,裴慎的通缉令在外边要飞上十天半个月,现在就四处活动也不方便,裴慎立刻被他精准地说动了。护送掌门去胶丘的本来是于沛诚和邓宁两个,车马齐备了,邓宁才发现来的是裴慎,吓得辫子都要飞起来,指着他道:“三城三派的掌门议事,带他去不是羊入虎口吗?”
乔柯道:“你们两个只是护卫,不用跟进去,不要怕。”
邓宁道:“不跟进去……那我是护卫你还是护卫他呀!”
乔柯道:“谁也不用护卫谁,就当去散心的。你不喜欢,现在就去小酉阁把沛诚换过来。”
只要一提小酉阁,邓宁就没有话说,半路把裴慎偷偷拽过来,问道:“你到底怎麽求掌门师兄的?”
她如果亲眼见过,就知道分明是乔柯求裴慎一起来的,然後把一天说三回的“师兄疯了”变成一天说几百次。裴慎道:“对不起啊,我听说这次议事关系到赵殷,无论如何都想来。你放心,我马上就会离开玉墀山,不会再给你们添麻烦了……”
邓宁和他策马缓缓坠在乔柯後面,小声说:“我不是说你,你留在玉墀山多久都没关系,是他不该这样随便放你出来。师兄最近……有点不太像他了。”
裴慎道:“这话怎麽说?”
邓宁道:“我说不清楚,就是觉得他以前比现在更有掌门的样子,对山上的事情更上心。哎……後山那片花海你见过没有?以前根本没人管,都打结的,师兄理了整整三个月。十七岁的乔凤仪呀!他在後山看花,我们就去看他,我们都管那叫美人浣花图。当时山上有种色子,六面分别是浣花丶舞剑丶教习丶会客丶进餐丶小眠,因为师父病了,师兄得打理一切,不管什麽时候找他,他一定在做其中一件事情,我们就赌谁能投中,然後满山找他……”
裴慎一向思虑清奇,问道:“他一个人打理後山那麽久,你们就看着吗?”
邓宁愣了一下,道:“也帮忙,可我们白天要练功,师兄不用,所以平常还是他一个人。何况师兄有自己的想法,我们不敢随便动他的东西。”
裴慎道:“这倒和我大师兄不一样。乔大哥既然有自己的想法,做了掌门肯定更多,咱们看不透不是很正常?凭这一年和他朝夕相处,我信他。”
邓宁赧颜道:“我认识师兄这麽多年,对他的信任却还不如你。实在是……”
于是邓宁一路都有些低落,乔柯并不知道她和裴慎谈了什麽,但是非常顺其自然地和裴慎一起哄她。他手头宽裕,时不时买一些首饰和点心,裴慎兜里比脸干净,只能讲讲笑话,拿野草编些兔子蚂蚱送她,或者用那张标致到令人过目不忘的脸扮丑,还要拉上乔柯一起。开天辟地以来,邓宁还是头一回见乔凤仪乱用他那天下第二好看的眉眼,吓得一块青团两根肉串三片酱饼都掉在地上,道:“师兄疯了……”
乔柯早已五官归位,把裴慎编的小草球夹在指间来回传递,端庄地问:“哪个师兄疯了?”
“大师兄疯了,”邓宁道:“我要是告诉沛诚师兄,沛诚也会疯的。他可亏大发了。”
乔柯把小草球放进荷包里,头也不擡道:“他早就见过。”
邓宁想了想,道:“好啊!早知道不开心就能看见师兄摆鬼脸,我也学他那个臭脾气了。”
裴慎又对起眼睛嘬起嘴,歪头在邓宁眼前晃了一下,笑道:“你不夸夸我吗,是我教乔大哥的。”
邓宁道:“好吧,那就夸你一下。”
乔柯作揖道:“弟子谢过师父。”
长路漫漫,终有尽头,前方距离胶丘不到五里,夕阳坠在小山腰间,冬风暂熄,地平线外已见几缕炊烟袅袅直上,裴慎感到十分惬意,倒坐马背,行进在二人之前,一顿一顿,煞有介事地拱手道:“免礼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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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说中的三个人都觉得自己是电灯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