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什麽呢?”含笑的声音毫无自觉似的散发着诱惑力,“给那些老古板个台阶下罢了,谁知你办的这麽认真。”
左星闻言,松开横在他腰上的手臂,任凭左云拉着他衣袖,穿梭在如林的卷轴之间。
两人随走随看,左云打眼一扫,皱了皱眉。
毋庸置疑,这每一副画都是左星的手笔,画的全是近十年间曾对左云表达过爱慕之意的女子,笔法精妙,神形俱似。从京城青楼的舞姬丶秦州勾栏的歌女,到通州官家的小姐丶燕州刺史的千金,林林总总丶不胜枚举。
左云无言半晌,才笃定道:“你监视我。”
有双手臂自背後圈来,把他整个人笼在怀中。左星平静道:“有些是听人转述,并非亲眼所见。”
“早听闻三哥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左云笑了笑,语调听不出情绪,“我总是低估了你的执着。”
左星从背後亲了亲他眼角,算作默认。左云没再说什麽,直到走到一个卷轴前,突然站住不动了。
眼前的卷轴上不是丹青,而是笔力遒劲丶颇有大家风范的“执中”二字。
左云有些意外,他并不认识叫这个名字的人,这人多半也不是女子。他侧目看着左星,等他的解释,左星却不急着回答,道:“猜就是了。”
“是我故人?”“算是。”
“相貌如何?”“上乘。”
“家世如何?”“不差。”
“与我年岁相仿?”“略长。”
“人品如何?”“……难说。”
左云双眸轻轻眯起,浓密长睫弯如新月。华美宫灯之下,瞳孔琉璃般溢彩,碎金散在他眼底,顷刻融化成流光。
他笑意朦胧似梦。
“倾心于我?”
脸颊恍然有羽毛划过,唇瓣暖如露华春风。
良久,左云把玩着左星背後泼墨般的长发,轻声道:“周围这麽多人,好像在看着我们似的。”
“我一直不知道你的表字。”左星和他鼻尖相抵,“告诉我。”
左云提笔写在那卷轴上,行云流水,是“建极”二字。
“高处不胜寒。”左云搁笔叹道,“若无人与我以字相称,显得我孤家寡人。”
“大不敬麽。”左星低头虚抚着那未干的字迹,“我倒不是头一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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执中,化用《尚书·大禹谟》“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执厥中”。执,坚持。中,中庸丶不偏不倚的中正之道。“中”同时也呼应左星的“星”字,所谓“为政以德,譬如北辰,举其所而衆星拱之”,北斗七星就是居于衆星中间。
建极,典出《尚书·周书·洪范》“皇建其有极”。建,立也。极,中也,原义为屋脊之栋,引申为中正的治国最高准则。北京故宫太和殿有“建极绥猷”匾额,是说天子要上顺天道,下顺民心,用中正的法则治理国家。保和殿有“皇建有极”匾额,是说中正的天下最高法则要由天子建立,有强调皇权之意。“极”也意味着“高”,呼应左云的“云”字,所谓“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绝云气,负青天,然後图南,且适南冥也”。
称呼亲王和皇帝的字都算大不敬,因为通常只有平等关系或者上对下才能互相称字。大多数亲王和皇帝的字号都不广为人知,也未曾流传後世。但男子只要活到了加冠,即20岁成年,一般都是有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