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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相杀（第1页）

第六十八章相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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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燕主力决战之地，最终定在了寿山。

九月三十，寅时，燕军大营。

雪白中衣披上暗红金丝流云团龙纹蟒袍，腰间系上绣球狮首腰带，外罩金红色鱼鳞甲，甲胄前胸以麒麟雕刻，肩甲以双龙作伴。徐成梁所赠雁翎刀插进腰侧，钦赐镇北燕王兵符收入护臂，鲜血染就披风如火搭上背肩。

掀帘，离帐，上马，整军，列阵，动员，盟誓，山呼海啸，倾巢而出。

同时，宁军大营。

玄青色窄袖水龙纹蟒袍，掩藏于黑漆顺水山文甲下，十字束襟，明镜护心，睚眦吞肩，虎首吞腹，百草霜色袍肚暗绣北斗七星，钦赐镇北宁王兵符垂于腰际。陨铁剑潜渊霜刃收寒鞘，犀牛皮长靴十年踏扬沙。

西凉马乌黑如墨。左星翻身上马，望着天边既白丶千骑万乘，冷冷道：“出征。”

拂晓，寿山之巅。

马蹄声震耳欲聋，由远及近，大地战栗，黄沙如潮。

两军锋锐相遇，明盔暗甲金光连营，参差刀剑银烁擎天。忽闻杀声四起，金戈交鸣顷刻响彻荒原，利箭破空从耳畔呼啸而过，满目血肉横飞，流矢如疾风骤雨穿掠战甲，两万将士满面血污，有人倒毙，身後便立即有人提刀而上。

硝烟弥漫，秃鹫遮天，尸骸遍野，血流成河。

战阵中心隔出一片空旷地带，仅容二人。二人动作目不暇接，无隙可乘。刀剑无眼，凡近者无论敌我，皆被重创。是以尸圈之中，唯有黑白二马，玄赤双甲，一刀一剑，千招百式。

两人虽然师出同门丶招式相近，风格却迥异。左云幼年街头斗殴，少年军中群架，青年战场杀敌，每一次出手都带着野性和戾气，以取人性命为宗旨，不吝阴招，出刀快如闪电而劲道凌厉，最擅长一刀割喉，不给对手留一点馀地。

左星每一招则都是从小由剑道高手亲授，而後自行化用，刚柔并济。从军之後，同样受徐成梁指教，萧萧剑气带上腾腾杀意，又因为心念如电，总能针对对手破绽出招，因此形成了诡谲多变而又不失正统的剑风。

然而，穷其道者，归处亦同，两人不相上下。

左云手起刀落，同时轻巧地避开一剑。左肩已然被创，他却浑然不觉，笑意如常：“三哥，你这一剑，第一次打架就用过了！”

左星剑花一挽，直取左云右腹。左臂失血发麻，他只熟视无睹：“是吗？当时你没避过。”

左云右手立刀格挡，刀剑铿锵丶火星飞溅，左手抽出袖间匕首，凌空一刺：“那又如何？你还不是败了！”

左星偏头闪过，长剑闪电般刺向左云眉心，左云飞速侧身躲开，匕首一闪而无，随即改双手握刀，立于马蹬之上，居高临下砍左星右肩。左星横剑拦刀，猛拉马嚼，前蹄离地，与左云平齐对视，突然说：“那时，你第一次叫了我名字。”

左云双手加力，向下压去，眼中寒光毕现：“就为了这个，你我各自养了一个月伤？”

左星唇角带笑，借马蹄落地之势卸他刀力，矮身错开刀锋，凌空刺出一剑：“那又如何？你似乎也尽了兴。”

左云坐回鞍上，利落地改砍为削，任凭左星剑锋擦他头顶而过：“那叫泄愤！你之前走路靠我太近了！”

左星险险避过他刀锋，手中长剑转向，切向左云侧颈：“我没觉得。後来那种才叫近。”

“到底是谁教你说这些话的！”左云长眉挑起，偏头一闪，剑锋只在他颈上开了一道小口。

左星预判到他下一刀的走势，提前出剑压制住他：“亲身体会，无师自通。”

二人远处，是许泰和木之远合力围攻秦六。两把长枪如龙破城丶势沉如山，对上蒙古弯刀刚猛炽烈丶举重若轻，同样不相上下。

“哟，手下败将！”秦六反手一刀，压制许泰白虹贯日般的一枪，对木之远挑衅道，“怎麽，老子还没把你打服？对上宁王殿下，你们只有死路一条！”

木之远脸色骤冷，不跟他废话，趁着秦六被许泰牵制住，狠狠一枪穿透他肩膀，才道：“宁王算什麽东西，我等奉燕王殿下之命，把你们这群土匪赶尽杀绝！”

不料秦六面不改色，握住木之远枪杆，竟是准备抢过来。许泰出手如电，立刻挥开那柄弯刀，举枪向秦六刺去，同时喝道：“仲遥，别被他激怒！”

“知道！”木之远手上加力，猛地把长枪抽回。秦六冷哼一声，不顾血流如柱，挤压块状的肌肉，生生将血止住，弯刀向许泰後颈直劈而下。

许泰闪的及时，却还是露出破绽，秦六正欲追击，木之远再次出枪，“铛”的一声拦下那把银晃晃的大刀。

许泰知道秦六对宁王忠心，也故意激他：“宁王个两面三刀丶欺上瞒下的小人，仲遥，莫把宁王和咱们殿下相提并论！”

效果好的超乎意料，秦六额头青筋暴突，弯刀骤然如狂风过境。许泰险些支撑不住，但木之远的气势也被这话振了起来，边拦边刺，口中道：“说的对！咱们燕王殿下光明磊落丶玉树临风，总有人把宁王和他并称，听着就让人不爽！！”

秦六瞠目欲裂，咆哮道：“找死！！”

见秦六和木之远终于势均力敌，许泰抽身而退，一边冲入阵心，一边扫荡敌军，眨眼间杀出一条血路来，很快就到了宁燕二人所在的位置。

遥见银光连片，俯避侧削，低刺高砍，黑马白马腾挪旋转，如同阴阳太极。

左云刀背狠敲左星右腕，左星顺势扬手抛剑丶换手飘然接过，一剑霜寒而出，欲取左云右眼。左云单手撑鞍，凌空纵跃离马，起如鸿雁惊飞丶刀如厉风呼啸，要切左星咽喉。左星俯身低头，背後反手握剑，刀尖剑身相抵，火星如雨飞溅。

左云一击不成，借力飞身跃起，空中翩然一转。他长吁一声，白马得令疾奔而至，正好接下他落地刹那。他借机绕到左星背後，立于马上横刀挥劈，左星提剑挡刀，左云则趁机归位，随後刀如飞花丶密如骤雨丶目不暇接。左星见招拆招丶丝毫不落下风，伺机倾身上前避开锋芒，玄衣如水波扬起，剑出如潜龙升天，穿左云左肩而过。

血染战甲，左云面不改色，反而趁左星抽剑的刹那，双手反转刀锋，自下而上决然一刀。这一刀凶狠凌厉，左星胸前护心镜应声而裂。

左星纵马跃到左云右侧，凌厉剑锋横削左云侧腹。左云以刀刃挡剑锋，两人俱是虎口大振，却皆不卸力，僵持少许，左云猛地转身，挥出鲜血淋漓的左臂。

左星只觉眼前一道红光，热血侵入眼眶，视线骤然一昏。

下一刻，匕首插进他左胸膛。

“向河梁，”他听到左云说，“回头万里，故人长绝。”

血洒长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