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文期身材高大,保养得宜,因为常年健身运动,肌肉紧致,三十出头的年纪,看上去也不过是二十出头,只有看向夏润时,眼角处浮现的细微纹路才看得出一些真实年纪。
偶尔两人站得近了,夏润能听到周文期低沉的嗓音,能感受到另一具身体勃发的力量和热度,头顶是沉稳的呼吸,耳边是有力的心跳。
夏润不止一次脸红,但那不是一种心动,而是对这种暧昧接触的一时心乱,属于荷尔蒙的一种冲动。
他想谈恋爱了。
有一次结束後,周文期顺手拿过毛巾给夏润擦汗,夏润微有错愕,刹那间就想起周文期以前就很会照顾他,如今肯定更会懂得照顾人。他十五岁时,找猫找得一身是汗,也是周文期掏出方巾,给他擦汗,还边擦边笑他:“找半天猫,结果就在屋里睡觉……”
那时的夏润内心里既是羞窘,又幸福,心跳得比如今练拳还快。
可他已经不是十五岁的时候了,于是夏润问了句是不是干净的,而後接过毛巾,自己擦汗。
夏润和周文期之间说是轻度实战,其实是夏润单方面“打”周文期,周文期几乎只是在躲避,很少进攻,训练夏润的对敌反应,他就算进攻只是轻打一下夏润,示意这里不对。
周文期就像一个只会说“再用点力”的人形沙袋,还是会在事後指导夏润如何攻击自己弱点的人形沙袋。
他甚至连护头都不戴,因为夏润根本打不上他的脸和头。
周文期不避讳夏润,会直接在夏润面前换衣服,夏润会看见周文期身上的一些淤青,心中生出愧疚,有点不好受,同时也有点挫败。
他有这麽差吗?他已经用最大力气了,可周文期应付他好像轻轻松松。
到後来,周文期结束实战非常地快,像是没耐心再应付夏润的花拳绣腿,结束後也会有段沉默少话的时候。
夏润察觉到周文期的不耐,心中陡然一惊。
又犯错了!
周文期这样费力教自己,不是因为乐意,而是因为两家的关系,为了面子上过得去!
就跟以前一样……
夏润想明白後,脸浑似火烧,心似被冻出个冰窟窿。他火速托人订了瓶昂贵的酒,加价送到自己手上,然後在一次训练结束的时候,亲手送给了周文期。
周文期神色很惊讶,他接过酒,看着酒标,垂眼一笑,“这麽贵的酒,我会不舍得喝的。”
夏润觉得这是场面话,没应话,只是笑了一下。
周文期对这瓶酒爱不释手,拿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他放到小沙发上,但怕不稳,滚落下来,又换了个位置放,然後还小心地推进去了一点。
周文期回头,眉眼之间都是愉悦之意,道:“小天第一次送我礼物,谢谢。”
夏润看着周文期,咧嘴说:“也不算是礼物啦,周哥这些天教我,这是报答。”
周文期说:“举手之劳而已。”
周文期目光深深,嘴角都掩不住笑,他走近了些,看着夏润道,“真的不必要送这麽贵的酒,我一个人喝有点浪费,不如和我一起喝?”
夏润有些惊讶,“一起喝?我怎麽可能和你一起喝酒!”他又不找虐。
两人对视片刻,夏润眼中尽是疑惑,周文期神色几不可察地一变,心中满腔喜悦都化作石头,沉沉压在胸口。
原来这瓶酒不是看出他心意的暧昧,而是夏润划开界限的回礼。
周文期勉力笑着,说:“怎麽不可能和我一起喝酒?我们不是喝过一回?”
夏润真的不喜欢绕圈子说话,于是他措辞说道:“周哥,我们把话说开吧,我们两家有合作,关系也很紧密,但这并不代表我们两个人的关系必须要好。”
周文期嘴角弧度未变,但眼底很沉。
夏润硬着头皮说:“所以……我们之间的相处就顺其自然呗,不然一直装作关系好,也装得挺累的,我之前一直没说这些,就是怕影响我们两家的合作,你知道的,长辈们关系很不错……”
周文期说:“我没装,我本来就很喜欢你。”
夏润愣了一下,以为周文期死不承认,便只好干笑一下,揽下话:“没说周哥你,是我在装。”
周文期嘴角僵硬地擡着,像是一个笑,“小天就这麽讨厌我……”
夏润觉得周文期直白过了头,有一瞬间後悔坦白,世界上这麽多人都在说假话,他何必只在周文期这里寻求最真实的情绪。
夏润脸色无措,周文期移开眼神,声音很低,像叹气:“说真话吧,小天,我不会因为这些事影响两家的关系的。”
夏润本来不想说讨厌的,但他想起自己当年听到的那段话,蹲在墙边的默声痛哭和心痛,犹豫了一下,为那时候的自己点了头,“我真的很不喜欢你。”
讨厌,非常讨厌,他甚至有段时间恨周文期,也恨自己。
恨周文期明明不喜欢他却还要对他这麽好,恨自己太傻太容易相信人。
周文期听到这个答案,心又沉又痛,他勉强维持住自己的表情和绅士风度,不让夏润害怕怀疑自己,“好,那我还可以教你练拳吗?”
夏润连忙摇头,“不用了不用了!”
周文期这些日子教他练拳,表面笑眯眯,说不定背地里嘲笑他又娇又蠢!
而这一次,不知道又是会说给哪个人听。
夏润匆匆离开拳馆,连自己的水杯都忘了带走,不过或许也不会再来拿了。
周文期坐在沙发上,他微微垂眼,两肘撑着膝盖,手里握着水杯,他脑中闪过很多念头,但理智将它们一一否决。
算了,小天不喜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