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番外榴花红(滇南王&梧凤)
一)
做了皇帝之後,刘退之有个习惯,就是喜欢偷跑出宫去听话本。
刘退之听话本时一向八卦,偶尔听到讲陆远和夏青鸢的本子还会赏说书人几个金锞,若是这本子里还有几个荤段子,还要抄录下来回去绘声绘色地讲给梧凤听。
终于某天,他听到了写自己的段子,对当年他在京城流连花丛的故事大书特书,对于他与梧凤皇後的事却只有寥寥数语,听得台下吃茶的人都纷纷摇头,感叹大历朝的皇帝论痴情还是要看先皇,可惜了凤将军,想必是为了社稷江山安定,才忍痛嫁了草包皇帝,两人看着就貌合神离云云。刘退之当即摔了个茶杯,没有气度地拂袖而去。
没有气度的草包皇帝刘退之回了宫,就四处找皇後。内侍却告诉他皇後一早就去南大营练兵去了,于是刘退之就在书房批奏折,灯火通明地等到三更,才听到宫门外喧哗,知道是梧凤回来了。
刘退之撑着脸,眼皮上下打架之时,嘴角却不自觉扬起。她或许一直未曾发现,只要是她所在之处,总是灯火喧哗,明亮无比。
那是他所留恋的人间。
那喧哗声一直顺着走廊过来,渐渐地只剩下女子的脚步声,想必是内侍已与人通报他在书房的消息。
哗啦一声,门被拉开。梧凤笑眯眯地探进头来,脸上带着三分歉意:“陛下,听说您白日里四处找我呢?不是早就说了,今天去南大营练兵?说起南大营,今年新招的羽翎卫可真不错,颇有几个武艺高强的,我去切磋了一番……”
她一边进门一边换衣裳,话还没说完,就被男人从背後抱住,一手揽着她的腰,一手从她肩膀处伸过去,将虚掩的门彻底关上。
哐当。
灯火摇曳间,刘退之的眼睛狭长,如同狐狸。他懒懒地将头埋在她的肩颈一侧,一手绕着她的头发丝,声音也是懒的。
“怎麽才回来。”他的声音带着睡意,梧凤却下意识地察觉到了危险。
只要这人向自己撒娇,多半没好事。
“孤已等了一天。”他的手松开她的发丝,径直单手解开了她的外袍。这件外袍系带颇复杂,他解起来却轻车熟路。
她按着他的胸膛向後推了推。这是累了的意思,若是平常,他就会识趣地不再继续下去,可今夜却没停下。他修长有力的手拂过她,梧凤的气息也紊乱起来,握住他的手腕:
“陛下,今天不行,我累了。”她眼睫颤动,握着他手腕的力气却没那麽坚定。他闻言,也停下了手,却仍旧将她禁锢在门边,额头抵在她肩膀上,轻叹了一口气。
“怎麽?”她轻抚他後颈,笑着问。“又遇着棘手之事了吗?”
他没说话,过了一会才闷声开口:“他们说,你不是心甘情愿嫁给我,是为了社稷江山,还说我们貌合神离。”
梧凤眼神立马变了,凶巴巴地开口:“谁说的?”
他语气依旧委屈,手却在她腰间上下游走:“话本里都这麽写。”
“话本?”她听得云里雾里。
“嗯。今日去逛东市,听了几个讲当朝故事的话本子。讲到你我的事,都说帝後感情不和。”他歪着头偷看她,发现她在认真生气,就更大胆地说下去:“梧凤,你说我是不是该将那几个说得好的叫进宫里,好好与他们讲讲当年的事。”
她的脸刷地红了:“不丶不许讲!”
刘退之露出会心的笑:“可你我之间这段,若是不记下来,实在可惜。”说完,他又蹭了蹭她的颈项,话音带着困意:“当年,孤为了博得凤将军青眼,可是费了不少功夫。”
从前的荒唐往事一幕幕地浮现起来,她像炸了毛的猫一般从脸红到了脖子根:“说了不许就是不许!”
他玩味地欣赏了一会她的窘态,才笑着点头:“好,不讲。”说完又低头玩她的衣带:“那孤如今担着一个薄情皇帝的名号,还不能洗刷冤屈,是不是应当给我些补偿?”
她思索了一下,终于恍然大悟:“我以为陛下从前已经十分不要脸,原来还可以更不要脸。”
他点头同意,一把扯下她的衣带,宽大的衣领瞬间松垮,还没等她捂上领口,他就向她锁骨往下几寸深吻下去,她握着他後颈的手瞬间停顿,难耐地轻喘了一声。
“凤将军还是老样子,口是心非。”他眼里闪过得逞的笑,一把将她抱起,走进书房深处的卧榻。步伐稳健,与刚才昏昏欲睡的样子判若两人。
“今丶今夜不要胡闹太过。我明日还要去南大营。”她咬着唇揪住他衣领,企图讨价还价。
男人将她放在卧榻上,听闻此言,眉毛挑了挑:“还去?听闻近日想与凤将军切磋的将士不少,若是有看上的便告与孤,明日就将他从名册里划了。”
她捧起他的脸:“原来是在为这个生气。”
他默不作声,只是低头亲吻她。梧凤眉开眼笑,难得地任由他胡作非为,中途还配合了一下。
红烛高照。刘退之借着烛光打量她的睡颜,窗外传来夜莺鸣叫,于是他转身吹灭了红烛。
二)
刘退之第一次遇见梧凤,是在大历初年,虎贲骑攻下江都的那一场大战之中。
史书中对于他的这段经历原本只有寥寥几个字,毕竟不大光彩:大历朝的第二位皇帝,少年时曾与先帝在江都对战,不仅被先帝打败,还被先帝手下的将领俘虏,关了数日才放回去。
然而刘退之却对此津津乐道,还说若不是那次大战,他就见不到梧凤。没遇见梧凤,他就还是那个滇南王宫里的瘸腿三殿下,毕生理想不过是活着二字。
他向来说话半真半假,此话也是一样。当年的刘退之确是有腿疾,却是他为避王位之争亲手所为;而他毕生理想也不过是活着二字,但仅就那两个字,于他也是奢望。
滇南刘氏,数百年前便镇守一方,自立为王,几代积累之下,其财力与兵力可堪与中原分庭抗礼。只是历代滇南王长袖善舞,又有不参与中原纷争的祖制,才在乱世中保全了滇南。到了刘退之的父亲那一辈,版图已扩张至江左,伸手便可夺取江都。
那是距离一统中原仅馀一步的位置,绝对的权力摆在眼前,再严厉的祖制也不过是一张废纸。
于是老滇南王无视了不准参与中原纷争的规矩,挥师北上,决意攻占江都。
那一年,滇南王宫里充溢着不安的躁动。人人都觉得此战必胜,毕竟在滇南的绝对兵力优势面前,其馀的起义军不过是散兵游勇。
就在此刻,早已被人遗忘的皇子刘退之第一次踏出自己所在的深宫,走进大殿,对他已多年未说过一句话的父王开口,请求一同去征讨江都。
那是大历初年,老滇南王已快忘了自己还有这麽个孩子。他的母亲多年前忤逆了王,被下旨勒死在深宫,他从小在冷宫长大,十馀岁时就瘸了一条腿,终日坐在椅上或是拄着拐杖。是个谁都视而不见的废人。
滇南王第一次正视他,发现他已经长高了许多,站起时竟与自己平视,只是平日里佝偻着,根本没人发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