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落尘却在他颈旁轻轻摇了摇头:“是我对不住你……”
“怎麽会……”韩劭扬抚着他的背,“你跟我说说你这几天做什麽去了是不是去找骇沙客了”
辛落尘没有回答他:“……你爹走的那天,怪我,怪我没能及时赶到……”
韩劭扬摇头,正欲安慰他几句,就听辛落尘吸了口气:“我真的好恨他!恨死他了……”
辛落尘哭了。
韩劭扬还从未见过他哭,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你不是问我这几天去哪里了麽?其实我哪里也没有去。”辛落尘神色沉了沉,“我在逃避,我不敢来见你,但又觉得不来见你你又担心,所以还是来了。”
“你为何要逃这件事跟你有什麽关系?”韩劭扬不解,他擡手抚开他眼底的泪。
“是我来晚了,”辛落尘低声说,声音还有未尽的哽咽,“但凡我来早一点,韩大人也不至于此……”
韩劭扬叹了口气:“怎麽可能怪你,只是我太过无能,连爹都护不住。”
辛落尘轻轻摇着头。
“骇沙客的人似乎被石清客操纵着,这是他们二人的蓄谋麽?”韩劭扬问。
辛落尘偏开头:“骇沙客那个废物,连自己的手下都管不住!”
韩劭扬怔住了。这天下第一位敢说骇沙客“废物”的可能就是辛落尘了吧。
微弱的灯火下,他看到了辛落尘眼底浓烈的仇恨,这是他从未见过的。他一向对任何人任何事都看的很淡,哪怕人世最丑恶的一面,韩劭扬都觉得他也顶多会抿起嘴讥讽两句,像这样地憎恨一个人,倒有些反常。
他觉得有些不对劲,辛落尘一定有什麽瞒着他。
韩劭扬问他:“你那日不可能一直在皇宫,告诉我,辛沛,你那日还去做了什麽?”
辛落尘也看着他,良久没有说话,像是在纠结什麽,最後他深吸了一口气:“我可能没有你想象的那麽好,韩睦。”
“你确实没有我想的那般好,现在连实话都不愿跟我说了。”韩劭扬用能活动的那只手臂将人扶正,“跟我说实话。”
辛落尘无奈地笑了一声:“你尽管去恨骇沙客吧,也尽情地去憎恨我吧。”
韩劭扬越发觉得奇怪,这与其说辛落尘是在对别人泄恨,不如说更像是在对他自己的厌弃与嫌恶,心中恼火,他咬牙切齿地说:“回答我!”
辛落尘说:“我本以为万无一失,就多在宫里待了一会儿。”
“待着”韩劭扬冷嗤,“老子不信你不赶着来找我!”
辛落尘哑然,半晌终于还是擡起了头:“胡玄狄暂时没有办法还完你爹的账务,不过这是我跟他提议的,因为日後一统天下还得留着那些钱。”
韩劭扬忍不住打断:“所以你如何让木桦国释放我爹娘的”
辛落尘叹了口气:“那个玉佩,可以容纳无穷的灵力,里面是这些年来我为你攒下的木灵力,加上我的积蓄,足以抵下你欠下的所有。”
“什麽你哪里来的那麽多木灵力”韩劭扬惊道,那可是支撑一国的木灵力,木桦国整个国生産天然的木灵力,岂是人能够收集下来的
“那些药材,珍稀的药材木灵力往往非常充沛,一户富贵人家的药材就可以抵一国一个月的木灵力。还有,我掌握了一种新的法术,可以转换不同属性的灵力,比如登文阁的那些器具变质都是我干的,那些全部转换下来,就有一年的木灵力了。”
虽然辛落尘说的很轻巧,但韩劭扬觉得没那麽简单。
“这样大量地转换和吸收,不会对你的身体造成伤害麽?”
辛落尘怔了神,他没有想到韩劭扬会想到这个问题,他都还没有想好应对的理由。
“那日在长戈侯的府里,你说你那天生的恶疾发作,就是因为这个吧?”韩劭扬早就觉得辛落尘所说的那个“天生疾病”不对劲了,明显带有一些敷衍意味,毕竟若真是治不好的恶疾,他不至于在当时那麽担心和排斥自己的发现。
辛落尘无言以对,他觉得在韩劭扬面前,再有理有据的理由都行不通,韩劭扬似乎能够看透他很多。
韩劭扬知道他的沉默意味着自己的猜测是对的,顿时心里如浸了厚重的水一般,酸痛无比。
原来在自己看不到的许多日日夜夜,这个人都在消耗着自己的身体,去为他运输着点点滴滴的灵力,为他还清那他认为遥不可及的天价。
他甚至都不敢去想,从什麽时候开始的。也许是登文阁各项器物变质开始,也许更早,而那时的自己还在时不时跟长风贯穹埋怨他的种种冷淡与薄情。
这是一种天下从未出现过的新型法术,作为开创人,他必定一路在黑暗中摸索,吃了常人难以想象的苦。
“难受麽?”韩劭扬也忍不住红了眼眶,“是不是每次你使用完那种法术就要发作一次”
辛落尘摸了摸他的发:“还好,流了点血罢了,能够换你爹娘出来就……”
“我他妈自己能还!”韩劭扬一瞬就崩溃了。
辛落尘缓缓摇了摇头:“不够的,我帮你算过,五年内真的是还不完的,我哪里能不为你备着”其实辛落尘还有後半句“我哪里能眼睁睁地看着你付出那麽多最後只能掉眼泪”,但他现在说不出口了,因为他没能做到,韩劭扬最终还是掉了眼泪。
因为韩老爷到底还是没能平安走出牢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