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恩贤抱着抱枕,弯着腰,眼睛眨巴着看着杨枝。
“他从来没有见过我的朋友,也不想把我介绍给他的朋友。”杨枝说。
“什麽意思?”江故给杨枝抽了一张纸巾,塞到杨枝手里。
杨枝擡头想看看江故,想说他没想哭,不过看到江故眼中的关心,最後只是握紧了那张纸巾,什麽都没说。
“可能是那时候我们都还没那麽大的胆量吧,”杨枝还是为前男友找补了一句,“但是我还是挺不高兴的。”
“你的初恋有点儿忧愁啊。”周上也不知道什麽时候,也拿来了个抱枕抱着。
“还行吧,比这忧愁的事更多呢。”杨枝说话稍微轻松了点儿。
[穆子平:“看来杨枝遭遇了挺多不太美好的事。”]
“反正我现在不会和没有出柜的人交往了。”杨枝自己给自己总结了一下,又认真地补充,“出柜是每个人的个人选择,我也不是说一定要别人出柜什麽的。我现在只是想找一个能大大方方向朋友家人介绍我是谁的人,不想谈地下情一样。”
不想将就。
不想试图改变别人。
不想到了这个年纪还要在感情里不断地和别人碰撞丶磨合。
出柜这个事情横亘在少数性向者之间确实是个很难避开的问题。
[“大家都出柜了吗?最初是怎麽意识到自己的性取向的呢?”]
“我是初中的时候开始意识到,我只对男生有欲望。”杨枝把手上江故给他递的那张纸巾无意识对折又对折,“我家乡是在一个小县城,我活到十几岁都没有听说过同性喜欢同性这件事,我也不知道应该和谁去了解,我就去问我爸,我爸脸直接就铁青了,让我不要瞎想这些有的没的。我妈也是避而不答。”
杨枝的疑惑没有随着他爸妈的避而不答而消减,他对男生的会産生的亲近的想法也没有因为看着身边各种情侣都是异性恋而稍微偏移到女生身上。
杨枝把那张纸巾捏成了拇指般大小的一小块儿,捏在手里压实了。
“到高中,我考出去了市里,我的同学里面就有一个同性恋,他告诉了我很多性向方面的知识,我把我喜欢男人这件事告诉了他,还有我两个我当时最好的朋友,”杨枝想起来还觉得有点好点儿好笑,因为当时他太紧张了,他的异性朋友说以为他要和她表白来着,“我考上了离家很远的大学,在大学里交了我的第一个男朋友,有一年过完年准备回校,我突然就有一种冲动想向他们坦白我的性向。”
实际上,蒋琰也没怎麽听过杨枝谈出柜这段经历。
他一直感觉杨枝是脆弱的,偶尔觉得他很倔,偶尔又觉得杨枝坚强勇敢到让他意外。
这个故事,好像听个开头,就能猜出不是什麽特别顺利容易的走向。
但是杨枝讲这事的语气还算轻快。
“我爸好几天没再和我说过一句话,我妈看了我就叹气,一直到我要收拾东西回校了,我爸和我妈一块儿站我面前,我妈问了我一句‘能改吗’,我说‘大概是不能了’,”杨枝有时候也觉得自己对某些事的记忆简直记得太清楚了,“我都做好了挨打的准备了,不过他们居然没这麽做,只是说他们会好好想想的。”
这是这麽多年来,杨枝回想起来都感觉特别意外的一件事情。
像奇迹一样。
“你……”伍恩贤不知道杨枝把那些艰难的事情删减了多少,可是光去想想,杨枝初中时候就意识到自己的性向却一直隐瞒到了高中才有人去回答他这些问题。
无论杨枝讲得多轻描淡写,都能很轻易猜出这有多不容易。
伍恩贤摸摸杨枝脑袋:“不容易啊。”
杨枝偏过头看伍恩贤一眼,感觉快哭了的人是伍恩贤,小声说了一句:“别哭啊,别我这个当事人没哭,你反而哭了。我这出柜不是还挺容易的吗?”
出柜容易,遭到的白眼也不少。
杨枝从小不是因为性取向遭到的冷眼和欺负也不少。
所以其实杨枝也能理解别人不出柜,可他依然希望他要交往的人是个敢出柜的人。
伍恩贤出柜是因为和陆里青交往。
“我跟我爸妈说我喜欢男人,如果他们不同意,我就离家出走了,”伍恩贤真就离家出走了——去陆里青家,“然後他们就同意了。”
周上擡眼看了伍恩贤一眼。
这人出柜比他还牛。
“这麽简单?”周上问。
“嗯!”伍恩贤用力地点了点头。
陆里青知道,伍恩贤爸妈其实还挺疼伍恩贤的。
他当时和伍恩贤交往,本来还想说让伍恩贤别那麽快出柜,结果伍恩贤转头就跟家里毫无征兆地出柜了。
因为这事,他们还吵了一架。
虽然他一直叫伍恩贤“小猪”,可伍恩贤爸妈真是把伍恩贤当掌上明珠看的,一听说伍恩贤离家出走,立马就连儿子喜欢男人这事都顾不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