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阵,江故才应:“早点睡吧,别总当最後一个起床的人了。”
周上对每天最晚起来这一点确实也没法争辩什麽,但是怎麽也得挣扎一下嘛:“我调了闹钟的,我只是起不来。”
“那和没调有什麽分别?”江故反问。
“证明我努力过啊,”周上说着又想起来,“今天我听到你的钢琴声之後立马就起来了呢……要不,你来叫我起床吧?我们就在隔壁房,也不远。”
江故给了周上一个礼貌的假笑——这表示的也是拒绝。
饭後,伍恩贤提议转战露台。
屋外还在下雨,露台顶是木和玻璃的结构。
这边下过了雨,连风都变凉了。
刚点燃的木炭炉子里升起袅袅的烟,汉堡包被留在屋里,陆里青坐在玻璃门前,正在和杨枝分享猫照片。
夜晚的山是黑的,树是黑的,田野也是黑的。
别墅屋里屋外的灯映得这小屋像孤岛,路灯在一片深浅的漆黑中连成桥。
因为下雨,夜间的视野更晦暗了。
点点的雨滴连起来像雾,稍远些的地方全是朦胧。
“下午汉堡包过来的时候,我们还说这是哪来的猫,我们这房子附近也没有别的房子什麽的。”杨枝摸着汉堡包的爪爪说,“在想难道猫猫难道是从别人家走丢过来的吗?附近的屋子好像都还挺远的。”
“不会觉得有点儿可怕吗?”陆里青还保持着低头看手机的姿势,眼睛向上擡起。
“汉堡包吗?”杨枝讶异地回问。
“不是,是这里。”陆里青回答。
陆里青白天来的时候是T恤套马甲,入夜了,身上的马甲就换成了薄外套。
他说着,手上还抓了抓自己袖子,眼睛睁圆了的样子其实真的很像汉堡包。
人家是两父子有父子相,小情侣在一起久了有情侣样,陆里青和汉堡包窝一起久了,好像也有点儿同化了。
伍恩贤从客厅拿来几张薄毯,先把两张给了杨枝和陆里青。
“好体贴啊。”杨枝擡起头,擡起眼,望着伍恩贤。
伍恩贤腼腆地弯了弯眼睛,以笑回应杨枝,也悄悄向陆里青那边看了一眼:“我去烤肉了。”
“要帮忙吗?”杨枝问。
“不用,”伍恩贤抱着毯子,“你们坐一会儿,给我个表现机会。”
这里人烟稀少,到了夜晚就漆黑一片。
杨枝是觉得每次拍摄,节目组的人都在镜头後面,没感觉有什麽该感到害怕的。
“你怕黑吗?”杨枝问陆里青。
“有点儿。”陆里青诚实地丶谦虚地答应。
“怕鬼?”杨枝又问。
“嗯。”陆里青的眼神看起来非常天然。
杨枝实在没绷住,偏开头笑出声。
“别怕,”杨枝转回头,“我们都在呢。”
陆里青两边唇角弯得小小地,笑了一下。
伍恩贤点着火之後,将烤架搭好。
穆子平拆开食物和各种调味料的包装,眼神有点儿发怔。
蒋琰在旁边,别人边弄,他边收拾。
江故坐在露台的长桌边,面对着黑色的长桌,看着露台外黑色的风景。
周上坐在他旁边,长腿伸直,两肘支在桌上,脚背伸直,又翘起,又伸直,轻快无声地踏着地面,微妙又保持着距离地靠近江故。
雨停过,蒙在夜里的灰散去。
黑暗黑得清晰,灯光下,明与暗分明。
雨水顺着屋檐丶树叶的边缘处处往下落。
天空不知道什麽时候又飘起了雨。
一把伞在细雨的雨幕中缓缓向屋子这边靠近。
有人过来了——在露台里的人渐渐发现这件事。
一把伞,越靠越近。
撑伞的人在远处,连轮廓都模糊,一步步,在雨中逐渐清晰。
黑与黑也分明了。
夜雨中声音寂寂,沙沙的雨声此刻像心跳的惊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