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妪灰白色的眼睛微动,俯视着小乞丐瑟缩恐惧的小脸。
“好孩子。”老妪如沙砾般的嗓音缓慢而诡异,她很瘦,手指上没有肉,像是树皮包着骨头,一点一点地抚过小乞丐手心里的铜币。
“很快,我们就能过上好日子了。”
……
镇北王府。
褚雪镜进府後径直回了自己寝院,不料院门前叶陆手脚无措地站在门外,看起来十分局促。
“怎麽在这等我?”褚雪镜眸光扫过偶尔从她院前路过的侍女仆从,看向叶陆面色不改道,“怎麽了?”
“镇丶镇北王在。”叶陆嗓音发着颤,显然是被吓着了,口齿打架,“他…不让我在里面待着。”
褚雪镜眉眼微压,哪怕戴着幂篱,周遭的人也明显感觉到她的不愉。
“我知道了,”片刻,她道,“你的包袱收拾好了麽,进去拿了先去安平坊罢,其他事交给我。”
叶陆如蒙大赦,跟在褚雪镜身後进了院中。
小院里空空荡荡,唯有她的寝房开了半条缝。叶陆对她福了福身,自行去了偏房拿包袱。
卫北临的确在她房中,褚雪镜走到他身边时,他正支着脑袋合眼睡着,眼下有着明显的青黑。
“没碰到什麽事吧?”他虽没睁眼,但对女人的气息很敏锐,摸索着拉住她的手让她坐在自己身边,“药铺安排得如何了?”
“老样子,只敢在背後看着。”褚雪镜瞥了一眼窗棂,叶陆恰好从偏房出来,挎着包袱出了院子,“你那边呢?”
“胆子小,又想做颠覆天下的大事……”卫北临嗤笑一声,掀开眼皮,耍无赖似的靠在女人身上,“像阴沟里的老鼠,一直在地下窜着,根本没胆子到明面上来。”
要是那些人真有胆量,不会蛰伏二十年也不敢出手,反而把希望寄托于毫无用处的“圣蛊”上,仿佛除了对待圣蛊,别的事不足以让他们兴师动衆。
或者说,是只有圣蛊是他们在意的,只要圣蛊存在,就是给他们希望,终有一天会实现他们的抱负……
所以褚雪镜和卫北临发现,龙瑾只会支出手下——无用的棋子,来不断巩固自己的势力。他们在背後监视着褚雪镜的一举一动,一旦她安稳度日,他们也像松懈了,可只要她做出超出预期的事,就会惊动他们。
“我觉得,他们就要下手了。”褚雪镜回想着药铺和安平坊的细节,轻声道,“他们自始至终想要的都是我的血,但,他们已经很久没有得到了,该着急了。”
卫北临原本混沌的头脑瞬间清明,不由紧了紧她的柔荑,“我还是担心……”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褚雪镜转眸看着他难掩焦躁的眉眼,指尖抚上温柔道,“如果不做一个了结,我不可能花费那麽多精力和他们纠缠一辈子。”
无论结果是好是坏,总归她不要再过这样日日被人监视丶时时被人当做盘中餐的生活了。
“我明白。”卫北临抿紧唇角,他心里一千个一万个不想让褚雪镜涉险,可那些人的目标是她,哪怕卫北临谋算千里,也无法更改,“待此事彻底了结,我们……”
他止住未尽之语,重重舒了口气,“暗侍会护着你,但并非万全之策,那些人是亡命徒,虽说因为圣蛊他们不会杀你,可若他们为了你的血,是比死还要痛苦的酷刑。阿雪,荒真最近不安分,景仁帝来信,说入金陵的睿王曾说,流落时在荒真待过两年,恐怕和龙瑾也有关联,我……”
“你放心去吧。”褚雪镜知道他要说什麽,如今他们对外已是敌对关系,卫北临却在今日堂而皇之在她的寝院等她,必然是要和她交代要事,“我会保护好自己,等你回来。”
待他回来後,一切应已尘埃落定了。
“睿王回京,萧胤玦成了弃子。”卫北临扳过她的肩,让她面对着自己,“景仁帝有意放了他,好钓出更深的线索,据皇城里的暗卫来报,他是朝北境来了。”
但他并没有收到萧胤玦进北境城的消息,很可能在北境四州,又或者掩人耳目换了身份——他千方百计逃这麽远,不可能不做什麽。
“你一定小心,还有,穆时川近来没了消息,和萧胤玦消失在金陵的时间基本重合,我怀疑他们会对你不利。”卫北临光是想想就觉得手脚发凉,可眼下形势所逼,他和褚雪镜皆身不由己,“还有…还有……”
“你多久没睡过觉了?”褚雪镜打断他的嘱咐,轻轻蹭过他的眼尾,他看起来实在太疲惫了,像是精神高度紧绷没有松懈过,“什麽时候出发去荒真?”
卫北临怔怔道:“今晚。”
“那便睡会儿罢。”她弯了弯眼,在他颊边落下一吻,“我陪着你,好生睡一会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