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莲?”赤莲明显不在状态,但方才用膳时明明还很正常,褚雪镜蹙眉看向她,“你……”
“没什麽,姑娘。”赤莲垂眼,低低道,“多谢姑娘,奴婢去外头守着。”
褚雪镜眉头蹙得更紧,赤莲本不是轻易慌不择路的人,相反她有勇有谋丶有情有义,忽然这样……必然是有什麽事。
“贫僧知晓施主今日为何而来,”静无淡淡的嗓音将她的神思拉回来,褚雪镜恍然看向他,听他道,“是想再问贫僧胡符军麽?”
他毫不避讳地说出“胡符军”的名号,褚雪镜心颤了颤,世间仿佛没有静无不知道的事,“……是。”
那头把锅碗瓢盆都洗完的人动了动耳朵,听出他们在谈事,识趣地自己去了後院。
“施主明明想和他亲近,为何又刻意躲避?”
静无闻声回头看了男人的背影一眼,转眸看向褚雪镜。
褚雪镜猝不及防被问住,雪般的面颊竟不受遮掩地飞起红晕,一时不知如何狡辩。
有一个能轻易看透她的人……也不完全是好事。
“弟子…只想问胡符军。”她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眼皮垂下,“弟子说过,查明真相前,弟子无心情爱。”
“……情爱,”静无若有所思,支起下颌,温柔的眼睛注视着她,“情爱并非坏事,人活一世,心中有所爱有所恨,方才痛快。”
这种话,并不像寻常的静无会说出的。
褚雪镜怔然回望他,下意识问:“您是…故意将他留下的?”
静无只看着她,笑而不语。
“弟子还有半月便要成婚,不管结果如何,今世恐怕都无法同他再续前缘,”她低眸看着自己的袖角,指节不知何时缠在了一起,在静无面前,她总是很容易露出真切的情绪,“给他希望再让他失望,很残忍,不是吗?”
“你何尝知道他是希望还是失望?”静无此时不像一位禅师,倒像安抚孩子的父亲,“两个人的事,总要两个人一起解决,你不相信他爱你?”
“……禅师?”褚雪镜睫毛猛地抖动几下,想否认也无从辩驳,“弟子丶弟子不明白。”
这些年她和静无虽只有偶尔见面,但在很早的时候——褚雪镜走出侯府又一次回到天界寺找他的时候,他便一眼看出了她的心事。
他们默契地没有提及这个男人的名字,有时褚雪镜深陷迷惘,他总能给出恰到好处的建议。
而且……
褚雪镜掀起眼眸,眼底似有泪盈,“他前世因我而死,我只想让他能活下去。”
静无静静地凝望着她的眼,掩在袍下的手悄然握紧。
“禅师,”褚雪镜抚了一下面颊,已然恢复了冷静,“您同弟子说一说胡符军的事罢。”
“好,”此次他没再推拒,问道,“你想知道什麽?”
他会识得褚雪镜,不单单是因为褚雪镜的亲母钟离苏木在天界寺诞下她,更因为他和钟离苏木有过命的交情。
“您有先知回溯之能,”褚雪镜掀开袖口,露出手腕上那串奇形怪状的珠链,“您说的东西我都寻到了,但只有十九枚……今日是弟子二十生辰,似乎……无人再送弟子瓷雀。”
她的重生已是颠倒天理,在静无道出她的前世今生後——她不得不信。
而静无不曾辜负她的信任,对她的秘密保管得严丝合缝,她便赌一赌,赌他会帮她。
果然,他告诉了她瓷雀的奥秘,她也是从他口中第一次听到“胡符军”。
静无说,她母亲救过他,给了他新生,是以他在天界寺茍延残喘这麽多年,总要为她母亲做些什麽。
她母亲死了,他便只好将这份恩情报以褚雪镜,助她查明身世,也是慰问钟离苏木的在天之灵。
可惜静无不愿说明他皈依前的旧事,褚雪镜不知他和她母亲的纠葛,但她能从静无眼中看出他对她母亲的感情。
是以,她才敢信他丶才敢赌。
同褚雪镜给卫北临的那枚玉坠一样,她手腕上由十九只碎玉串成的珠链,是催动残军的钥匙。
有所不同的是,给卫北临的玉坠可以直接驱使死侍的,而她收集的碎玉,却是用来寻找“令”的。
是重啓胡符军的胡符。
驱动死侍的“令”,是钟远良交给她的,那是钟离苏木随秘笺留下的遗物。
但胡符军,却是连钟远良也不清楚——她隐晦地和钟远良说过一些有关静无的事,钟远良有意见上他一见,然而静无不愿,只好作罢。
静无告诉她,每年在她生辰时,都会有人送她一只瓷雀,胡符军的秘密,就放在那些瓷雀当中,共有二十枚。
她找到了十九枚,第二十枚……
她在侯府和皇宫都命人留意,如今仍没有消息。
但她只能今日出宫,带着这十九枚碎玉,别无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