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雪镜攥了攥指节,怀中的猫若有所觉般躁动起来,她摸了摸小东西的脊背,沉声道:“殿下,我已歇下了。”
女子闺房,岂是旁人说来就来丶说闯就闯的地方?她按捺住心头的不耐,嗓音冷了下来,“你我婚期在即,莫要坏了规矩。”
她和萧胤玦本该尽快完婚,只因皇後离世才拖了婚期,满打满算,也还要两年。
还有两年……
少女眸光动了动,视线移到不远处的书案上,是她闲来无事剪的红色的窗花。
又要到除夕夜了。
“阿云,”萧胤玦既已无视其他阻拦执意闯了进来,就没有轻而易举被哄走的道理,“孤有三月不曾见你了,只让孤看看你,好不好?”
朝廷动荡,他作为太子自然不可能明哲保身,更何况……皇帝趁此机会折断了他不少党羽,就连根基最稳的郑国公府也遭到了打击,他日日被那些人缠得脱不开身,的确许久没来过侯府了。
褚雪镜沉默片刻,道:“若是被陛下知道……”
“知道便知道了,”听雪院中九成都是皇帝的人,他分明知道,却还是满不在乎地掠过,“孤想你,只要你让孤看一眼,便是父皇要罚,孤也认了。”
庭中紧接着传来赤莲冷静的劝阻,“殿下,您醉了。”
褚雪镜双唇抿紧,萧胤玦喝了酒,到她这里发什麽疯?!
“孤没醉,”他声音乍一听的确和平日里无甚区别,若是仔细分辨,语气便要比以往更绵稠,依依不饶似的,“孤想见一见孤未来的太子妃,如何就是醉了?”
两人在门口起了争执,就算赤莲是宫中的老人,也不敢强行赶走萧胤玦丶同一国储君叫板。
紧闭的房门毫无征兆地打开。
褚雪镜冷眼看着萧胤玦面浮红晕的面容,淡淡道:“殿下看见了?看见便走吧。”
她出来得虽急,但衣衫完整,斗篷拢住她的身躯,腿边还蹲着一只同样面色不善的猫。
萧胤玦眯了眯眸,他是喝了酒,借着酒意想来问一些事情。
他是大燕朝的太子,将来的皇帝,他想要的东西从来都是唾手可得。
除了褚雪镜。
前两年无论他如何体贴暗示,褚雪镜像是不通情爱的木头,对他只有恭敬胆怯,好不容易等到她终于对自己有了情意——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男人想到那个早已远离金陵奔赴战场的人,酒意在心中又发酵出一阵烦躁。
要不是该死的……他和阿云怎会走到如今这个地步!
便是他不信那小子能夺得阿云的心,但男人的直觉告诉他,至少丶至少那个姓卫的已经在阿云心中占有一席之地了。
而他呢?
萧胤玦深幽的眸子直勾勾地望着面不改色站在自己面前的少女。
她太冷静了,既没有见到心上人的欢喜,也没有旁的多馀的情绪。
如果真要说有什麽……约莫是不耐吧?
“殿下,”褚雪镜不在乎他为什麽发愣,她现在只想回屋做自己的事情,“天色晚了,您还是……”
“穆时川来找过你吗?”他突然开口。
少女怔了怔,疑惑道:“穆丞相?我许久未见过他了。”
她并没有撒谎,自她回到忠远侯府後,这一整年都没有再见过穆时川,倒是另一个人……
“仁安皇後死後,灵州出事,他被父皇支去查案,受了些伤。”萧胤玦垂眼,像是想要从她脸上捕捉到一丝变化,“後来朝局动荡,他以身作饵诱敌深入,虽格外得父皇重用,但落下了病根,直到现在仍在养伤。”
褚雪镜眉头轻动,愈发不解,“殿下夜半时分来寻我,便是要告诉我这些?”
她不在意萧胤玦的想法,同样也不在意穆时川的近况,有时真正恨一个人反而要消耗很多感情,对于她来说,没有到最後报仇雪恨之时,其馀时候都不重要。
“孤前两日听说,你能回来,正是因为有穆丞相相助,”事实上这个消息他一早就知道了,却没有机会说出口,“于是我想,你应当会想知道恩人的事。”
她想知道什麽,只要皇帝想让她知道,她就能知道。褚雪镜轻轻弯了弯唇角,“丞相当初的确帮过我,我十分感激,但目前的状况,我爱莫能助。”
夜里的风很冷,褚雪镜指节扣上房门,简洁道:“殿下没有别的事,便早些回去歇息吧……”
她合上房门的动作毫不犹豫,却格外刺痛男人的双眼。
袖袍纷飞间,男人已攥住她的手腕,制止了她的行为——
“殿下!”
赤莲怕他做出过激的举动,连忙上前喝声道。
“你心里有他吗?”萧胤玦对身边侍女的惊叫恍若未闻,狭长的凤眼中仿佛只有一个人,“告诉我。”
“我要你说真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