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咪若有所感地仰起头,圆溜溜的眼睛凝望着她,却没有金雪的纯真和无忧无虑。
褚雪镜心头一滞,手指微动,指腹轻轻落在小猫的头上。
小猫闭着眼睛享受般咕噜咕噜顶着她的手心磨蹭,偶有娇甜的喵声。
明明是卫北临,可她没有再听见别的声音。
那个从前会在心里生动活泼地自言自语,仿佛有着说不完的话的少年,朝夕之间,竟变得少言寡语,连令人最放松丶最容易放下心防的心理都如同沉寂的死水,再也掀不起一丝波澜。
这个认知让她莫名其妙地感到心脏有些绞痛。
从她欺骗他的时候起,她就心知肚明,他们不会再回到以前了。
过去卫北临深知自己是在利用他,因此哪怕她事事隐瞒丶以谎言搪塞,他也甘之如饴。
因为他知道他不得信任,褚雪镜防备他才正常,直到那夜的吻……
饶是铁石心肠的人,在那夜的亲密後都会露出几分柔软。
吻不同于牵手拥抱,唇齿相缠丶津液交融的感觉像燎原大火,是她无法克制的冲动。
而这样的冲动,埋下了枝根藤蔓发芽的种子,她和卫北临的关系变得不清不明,暧昧缠绵,也正因为如此,卫北临不会再忍受她的谎言和瞒哄。
他要得更多,偏偏她要给他希望,又亲手摧毁。
欺骗他去沧州是一。
故意让他看见自己和别的权贵纠缠不清是二。
太子赐婚是三。
一切都证明了是她“水性杨花”丶贪慕虚荣,是她谎话连篇,从头到尾都只把他当傻子玩弄,不曾交予过一丝真心。
说到底他还是少年心性,离开家人穿越到异世,依旧保留着被保护的天真。
可以没有怨言地成为心悦之人的局中棋,也可以为心悦之人冲锋陷阵丶赴汤蹈火。
但心意相通只是一场预谋已久的欺骗。
她不仅不爱他丶利用他,还在他没有价值後轻飘飘地抛弃他,转而投入他人怀抱。
太子生辰宴那日,她虽戴着菱纱,却没有忽略男人的失望和难过。
她想,年少时的喜欢热烈真诚,但也只是年少时会以为的刻骨铭心,待时间长远,世事变迁,便是再深沉的感情都会被磨灭,到那时心动和伤心一并化作过眼云烟,不必介怀。
或者再严重些,她将他伤得太狠,不过就是多个相望相厌的敌人,便是恨她,她也认。
只是恨比爱长久,多半是会只将她当做陌生人罢。
可在听到他入狱重伤的消息後,她还是忍不住想知道一些他的近况。
在她选择请赤莲将金雪带回来时,她就已经做好卫北临在看见她时心中充斥的不悦和厌恶,又或是全然忽视她,甚至说一些伤人的话。
但他什麽都没有,像起初那样扮作金雪的傻样哄她。
他的心里没有反感,也没有漠然,只在看到她後轻轻感叹她的变化,平静地,还有一缕让人不易察觉的温柔。
可为什麽?
褚雪镜眉头微拧,眼睛似是有些涩然,轻轻垂下,不去看那双温和的圆眼。
他明明都看到了她有多恶劣,眼见为实,也能选择相信她麽?他们相识相伴不过几个月,值得让他对自己这般纵容喜欢吗?
【怎麽哭了。】
他的心声竟听起来有些小心翼翼,褚雪镜怔然擡手擦过面颊,抹到一片微凉的湿润。
【别哭,阿雪。】哪怕他知道褚雪镜“听不见”,仍然像在她身边哄她一般,【别哭。】
卫北临心中慌乱无措,屋中只有褚雪镜一个人,他不明白为什麽方才还好好的少女突然会落泪。
但他现在只是一只猫,不能像做人时安慰她,除了无力地用头去蹭蹭她,别无他法。
就连她为什麽伤心他都不能问出口,如同一个没用的蠢货。
是忆起伤心之事,还是回到侯府後受了委屈?忠远侯府的人有没有迫害她?
他几乎自暴自弃地觉得,像他这样只会拖後腿的人,凭什麽和她在一起,凭什麽让她幸福?!
自己都保护不了,更别说保护心爱的人。
他控制着金雪的肉体,轻轻靠在她裙裳边。
她那麽喜欢金雪,有金雪陪着应当会感到安心一些。
而他,不过是占用金雪的小偷,借金雪的身份才能离她更近罢了。
如果是真正的他,褚雪镜恐怕只会觉得恶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