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出离震惊,刚想反驳,袖角却被拽了一下。他回眸望向褚雪镜,到底将发作憋了回去,只恨恨瞪了对面的人一眼。
他懂什麽!阿雪信他!阿雪愿意!
钟远良像是看懂了他的未尽之语,冷呵翻了个白眼。
“钟师傅,”褚雪镜仿佛没感觉到两人的暗流涌动,轻声开口,“麻烦您,为我解惑。”
从看到钟远文的那一刻起,褚雪镜便意识到他与先前自己在鸿玉坊找的钟远良,应是同出一源。
鸿玉坊一别後,褚雪镜按承诺每月让秋芝给钟远良送去烟叶,自己却没再拜访过——她知道钟远良是药医谷旧人,但那时她还不曾肯定自己和药医谷有关,因此没有贸然打扰。
而他们的鸿玉坊相见,她碍于身份不得已做僞装,反倒错失了相认的机会。
“你的母亲,”钟远良垂眸沉思了一会儿,才缓缓道,“是我的师妹。”
褚雪镜眉头微动,她虽知道自己的生身父母不是白音和杨春明,但如今这种时候,她只能问出口,“我的亲生父母,不是收养褚玉霜的夫妻麽?”
钟远良面露疑惑,“那是谁?你母亲天成二十三年便离世了。”
眼前的少女指尖轻颤,似是有些迷茫,又有些释然,她抿了抿唇,道:“钟师傅……当真确定我……”
“我不会认错。”钟远良语气笃定,拿起褚雪镜一早倒好的茶水喝了一口,“你和你娘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不可能有误。”
他既然这麽说,褚雪镜也不再质疑,她心中疑惑颇多,一时又不知从何问起,两厢沉默。
“你刚出生的时候,我还抱过你。”钟远良忽然道,他自嘲般笑了笑,“我记得你肩後有一枚朱砂痣,是你母亲告诉我的,对否?”
褚雪镜眼睫抖了抖,半晌低低应了一声。
他说得如此详细,结合先前天界寺那位僧人和钟远文的话,真相已然明确了。
事关褚雪镜的身世,坐在一旁的卫北临只托腮静静听着,并不插话。
现在他已经完全接受了现实和书中大相径庭的事实,原着压根就没提褚雪镜的亲生父母是谁,读者都默认是收养女主的木匠一家,还骂过褚雪镜嫌贫爱富,知道是抱错还赖在侯府……
男人眼神闪了闪,暗骂写书的作者脑子有病,写些什麽乱七八糟的东西。
“喂,小子。”钟远良眯了眯眼,对于褚雪镜来说,甫一得知身世还需要时间接受,他也不欲一下把所有事情都压到她身上,干脆把矛头转向沉思的卫北临,“我和小镜谈事,你在这合时宜麽?”
莫名其妙又被针对的卫北临:?
他真的很想仰天长啸,大喊六月飞雪,窦娥都没他冤,可眼下面前这个中年男人不再是刚见面时的粗鲁野人了,而是褚雪镜亲娘的师兄。
男人忍了又忍,最终憋屈道:“那你们聊。”
他起身欲走,手腕却被身边人的微凉指节握住。
他听到褚雪镜柔柔开口,“钟师傅,他不是外人。”
不是外人。
卫北临暗暗琢磨着这四个字,嘴角都无意识快翘到天上了,故作矜持地坐了回去,挑起眼尾略带得意地看向钟远良。
嘿嘿。
钟远良:“……”
中年男人琥珀色的眼珠转了转,意味不明道:“年少轻狂,不一定靠谱啊。”
他自然认出卫北临是鸿玉坊那天走在褚雪镜身边的男人。
当时他没认出褚雪镜的身份,今时不同往日,卫北临便变得愈发刺眼起来。
更何况那所谓的“外室”传言他也略有耳闻,卫北临的纨绔之名更是响彻金陵……
钟远良心中叹气,看两人这单坐在一起就能看出的默契和亲密,连关乎真正身世之事都纵容他听,想必褚雪镜对他是真心了。
至于这纨绔子……
钟远良又想叹气了,自从知道褚雪镜很有可能是他师侄後,他这辈子的气都快叹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