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长睫颤了颤,不置可否。
一盘糕点被她缓慢而坚定地吃下三分之一,青冬眼睁睁看着,忧色不改。
她虽然见识少,但不是傻子,褚雪镜的状态明显不对劲,可她能说会动,除了比以往消沉外,看不出任何征兆。
褚雪镜用巾帕轻擦过唇,忽然想起什麽似的问:“马车备好了麽?”
两刻钟前小姐才问过,青冬面不改色道:“备好了小姐。”
女人终于起身,踏出了屋门。
……
寺门外,男人心不在焉地站在皮毛锃亮的骏马边,有一搭没一搭地撸着马儿的鬃毛,目光却不住地往寺里瞧。
“世子一刻钟能看八百回。”好福蹲在角落和好运嘀咕,“从前也没见世子和那褚姑娘有多亲近,怎麽一下子这麽关心上了?”
好运抱臂杵在旁边当木头桩子,闻言冰着一张面瘫脸摇了摇头。
卫北临站的位置较为隐蔽,毕竟寺中祈福的官臣衆多,寺门前静待的马匹马车多如牛毛,鲜少有人去管树後面站了什麽人又等了多久。
直到深红的大门处出现一抹雪色身影,男人却忽然像打了鸡血一般翻身上马,扬鞭驾马而去。
被落在後面的好福丶好运:“……?”
两人急急忙忙登上边上的空马追上去,忽略了背後褚雪镜从他们身上遥遥轻瞥过的目光。
“二姐?”
褚玉霜听见马车外的动静,掀开车帘瞧果然是褚雪镜,连忙唤道,“外头冷,先上马车吧。”
褚雪镜轻轻擡起眼,破天荒地莫名其妙对她弯了弯唇。
褚玉霜心脏咚咚跳了两下,目视着她登上马车,在自己对面落座。
“二姐脸色不太好,”褚玉霜细细打量着她,无意识捏着衣角,“可是没休息好?”
上寺中两人各带了两个婢女,因此将婢子一并安排到一辆马车中,故而眼下只有她们二人。
褚雪镜闻言用手心抚了抚自己的面颊,微微摇了摇头,“没事,只是有些累罢。”
也不知是哪个不长眼的,那麽多人偏偏将褚雪镜单独安排到东边的住处,又恰恰出了长公主的事,害得她无法观察褚雪镜的状态。
褚玉霜抿唇望着她,人已到齐,车厢开始缓缓晃动,她好像不是很舒服,柳眉总是轻蹙着,那双漂亮的桃花眼此时紧闭,眼皮下的眼球却不安地轻抖,哪还有起初到寺时的生气。
这几日究竟发生了什麽?他们碍于景仁帝并未做什麽,萧胤玦被长公主的事缠得脱不了身,还有谁能让她这般……
那个纨绔子?
褚玉霜拧了拧眉,眼中抑制不住流露出几分厌恶。
但很快她便没有心思去想旁人,马车已经从山上拐下,沿着来时的山路往回走着。
对面的少女还对将要发生的事情毫无预料,褚玉霜摩挲着指骨,心中不断思衬。
她今日状态那麽差,若是再……
几乎是她犹豫的瞬间,车厢猛然剧烈晃动起来,与此同时车外传来撕心裂肺的马鸣声以及车夫惊慌失措的勒马声。
“这马失控了!”
那车夫高扯着嗓子叫了一声便没了动静,旋即就是如同天旋地转的颠簸和摇晃。
车内的人因没有支撑而被晃得六神无主,无数混杂的尖叫和大喊声像海水一般涌进耳膜,好似要将她的头颅一并吞没。
“二丶二姐!”
纷乱中,褚玉霜忽然抓住了她的手腕,神色焦急地要说什麽。
跳车。
她辨认出这两个字。
褚雪镜想,看样子褚玉霜是临时改了念头,不想让她落崖了。
可世上的事怎麽净由得他们想还是不想呢?
在马车失控奔向断崖的瞬间,褚雪镜陡然使力挣脱了她的桎梏,跌至马车的另一边,腰背重重撞上棱角。
她疯了?!
褚玉霜瞳孔骤缩,嗓中的呼喊还没叫出声,求生的本能已经让她拼尽全力从窗口处翻出。
从高处落地的疼痛几乎让她五脏欲裂,褚玉霜翻滚在尘土上,意识恢复的瞬间猛地擡头——
躁狂的马儿分不清方向,嘶哑哀痛地鸣叫着,不断拖拽着身後的车厢,直到一同摔下断崖。
天地仿佛只有风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