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气上头就容易口不择言,萧胤玦下颌绷紧,储君的尊严叫他即便知道失言也不能低头。
萧云瑶被他的怒喝镇在原地,半晌方反应过来他说了多麽自私凉薄的话,不由冷笑出声。
“萧胤玦,”她擡臂指向面前这个她景仰多年的储君,眸中的失望和哀痛仿若一倾而下的洪水,淹没了在场人的眼底,“我母亲病前待你不薄,当年皇帝势微,若不是我母亲保你,你……!”
她忽地嗤了一下,似是在嘲笑自己,又像是在讽刺太子,叹息般摇了摇头。
“罢了。”她说。
萧云瑶仿佛一下失去了所有力气,失魂落魄地与萧胤玦擦肩而过。
“你去哪?”掩在袖中的手早已攥成拳头,萧胤玦却忍着不肯回头,一如他强端着不愿放下的面子。
萧婉书死了,她萧云瑶是萧婉书唯一的孩子,早就在皇帝的布控之下了。
萧云瑶却道:“与太子殿下无关。”
嘭!
屋门在背後合上的瞬间,萧云瑶听见屋内爆发出一声巨大的砰响。
她脚步微顿,但一步都不回头。
“郡主,留步。”
房外果然有人把守,萧云瑶静静地看着挡在她面前的两个侍卫,“让开。”
“郡主,”出乎意料地,两人并未多加为难,只道,“您伤心过度,还请不要去危险之地,陛下会担心。”
萧云瑶怔了怔,她本以为她那个皇帝舅舅只会比太子更无情,但这个念头也只是飞快地闪过一瞬,很快便被冷漠反扑。
她木着脸疾步离开,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只是不想再留在这个令人恶心的是非之地了。
……
冬日的山寺还有浮雪,今日比前两日要冷上许多,天上零星飘落着雪花,纷降在竹林中,勾勒出清美的雪景。
“小姐,外头下雪了。”青冬正要往炉子里加炭,“您歇着,青冬去斋堂看看有没有果子给您拿来些。”
这寺里头天天都吃些清汤绿菜,皇帝不兴奢侈,底下的人也不能开小竈,就是苦了她们小姐这麽弱的身子还要跟着遭罪。
“没事,”褚雪镜对吃食并不热衷,倒不觉得有什麽,在窗下的小几旁坐下,“春茵呢?”
“春茵姐姐去烧水了。”青冬放下火钳,她们在这屋里住了三日,许多物件都用得得心应手了些,“小姐是想赏雪麽?奴婢帮你披上斗篷。”
温暖的蓬氅罩在身上,褚雪镜没有拒绝,由着她推开窗。
“妈呀!”
青冬惊叫一声退开,很快意识到褚雪镜还坐在一旁,立马又要去将窗门合上。
一道有些陌生的阴冷女音响起,“叫什麽?”
她伸手抵住窗棱,将青冬要关窗的动作截到中途,像只青天白日的女鬼,“不认识我?”
青冬缩着脖子摆了摆头,求助地将目光抛向褚雪镜。
褚雪镜起身绕至窗口,看清那人却不意外,温声道:“原是清平郡主。”
萧云瑶冷哼,罕见地没有阴阳怪气,刀锋一样的眼神扫过还傻楞着的青冬,“你从哪寻来的婢子,连我都不认得。”
“她才跟着我不久,”褚雪镜眸光无声安抚着青冬,拍了拍她的肩,示意让自己来应付,“未曾见过郡主,还望郡主见谅。”
她话说得婉转漂亮,萧云瑶脸色稍霁,却又听她话锋一转,“只是郡主不在自己房里待着,在我窗下蹲着做什麽?”
萧云瑶:“……”
褚雪镜几百年都不开一次窗,偏生今天措不及防打了个正着。
而方才青冬一推开窗便瞧见眼底下有只圆滚滚的大脑袋,自然被吓得惊慌失措。
“你这住处清静。”萧云瑶瞥过眼,此事是她理亏,她便不好像从前那样拿乔,“我想寻处安宁地方,就你这人少。”
绝大多数的朝臣及家眷都被安排至西边的寮房,东边的确没什麽人——至少褚雪镜住了三日,除了她们主仆外就没见过别的住客。
“好罢。”
萧云瑶略显意外地看了褚雪镜一眼,从前两人见面少不得针锋相对,如今却是能好生说上两句话。
她有些别扭道:“巧合而已,别自作多情。”
“自然。”褚雪镜像是没听出她隐含的拧巴,视线轻轻从她头顶浮着的一层落雪一扫而过,淡淡道,“郡主既是寻清静,那我就不打扰了。”
萧云瑶愣了一下,狐疑地看向她。
“青冬,”褚雪镜恍若未见,毫不留情转身道,“关窗吧。”
“让郡主好好清静清静。”
萧云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