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女之间,非要演一出你错我错的客套戏。秦合欢退至一边,见乔恩兰唤人将门外跪着的两人带了进来。
春茵算是受尽苦楚,早就没了先前的机灵劲儿和傲气。她髌骨已经跪得直不起来,被人拉进房中便趴跪在地,泪水糊在她脸上被冻出了泪痕。
秋芝依然是那副任君处置的模样,勉强拣了两分尊严,迈进房中的双腿止不住得发抖,强撑着缓缓跪下,“夫人,小姐。”
乔恩兰冷冷道:“跪这麽久,可知错了?”
“知错了!知错了!”春茵不住地磕头,“夫人,奴婢知道错了,求您饶了奴婢!”
乔恩兰微不可察地拧了下眉,视线落在相对冷静的秋芝身上,“你呢?”
秋芝轻轻舒了口气,她的呼吸都是冷的,呼洒出来一阵白雾。
她说:“奴婢不知错在何处。”
为奴为婢,主人家有意刁难,不论对错必然是先揽下叫人消了气才好,一味倔强只会适得其反。乔恩兰又猛地一拍桌,染了豆蔻的指尖指向秋芝,“我叫你跪在外头反省,你便是反省了这麽个玩意儿?!”
秋芝睫毛轻颤,道:“敢问夫人,奴婢不曾做错事,该知何错?”
“好一个该知何错!”乔恩兰起身走到她面前,“我问你,那只盛了毒的碗是不是你放在雪镜房中的?”
秋芝否认,“不是。”
“不是?”乔恩兰眼尾一挑,带了几分讥笑,“听雪院中的清扫婢女都瞧见了,你说不是就不是?”
秋芝道:“奴婢确是端了食碗,但并未下毒。”
她擡起眼,眸中清明一片,“奴婢若要下毒,大可在主子们未回府时,将毒掺在猫儿的饭食里,倒不必多此一举。”
房中暖和,春茵缓过劲儿来,冷哼一声,“主子们不回来你下毒不是更坐实凶手是你麽?”
褚雪镜带着春茵入宫留下了秋芝,猫儿死在他们回来之前,秋芝的嫌疑便更大。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诸多线索既指向她,纵使她舌灿莲花,也于事无补。
秋芝扯了扯唇,道:“我为何要毒害金雪?”
“自然是因为……”春茵深吸一口气,似是下了极大的决心,“你嫉妒我。”
秋芝:“……”
春茵语速很快,显然是提前打好了腹稿,“我才到听雪院不久便取代了你的位置,从前跟在小姐身边的是你,如今别说是进宫,旁事也轮不到你,只能留下照看一只猫。
你心中不平,不敢伤害主子,正好从金雪下手以泄心头之恨。”
秋芝面色不变,静静听她揣测着她的“心理”。
若是她愤然反驳,春茵反倒有理由继续“拆穿”她,可她除了安静地听着,一言不发,仿佛春茵所剖析痛斥的人不是她一般。
一直置身事外的褚雪镜却忽然道:“秋芝,她说的是真的吗?”
春茵瞥了一眼褚雪镜喜怒不辩的容颜,直了直脖子,宛若有了主心骨般傲然睨着秋芝。
褚雪镜早就不信秋芝了,秋芝以为她跟夫人的交易天衣无缝,但褚雪镜的刻意冷落足以说明她有所察觉,她春茵完全替代秋芝指日可待。
亦或者说,今日这场风波,也是她递给褚雪镜的一个剔除秋芝的台阶。
秋芝抿了抿唇,落语笃定,“不是,小姐。”
秋芝道:“奴婢不会害金雪,也不会背叛小姐。”
乔恩兰自上而下俯视着她,唇角弯着讥讽的弧度,无声欣赏着秋芝凄惨脆弱的模样。
秋芝心肠软,所以会因为妹妹在乔恩兰院中而答应监视褚雪镜,却也会因为与褚雪镜日夜相处,逐渐忘记自己真正的主子是谁。
一个奴婢,怎麽可能忠于二主呢?
乔恩兰微眯了眯眼,如今褚雪镜疑她,她乔恩兰亦把秋芝当弃子,欲侍二主反被弃如敝履,多麽理所应当的下场啊。
褚雪镜却轻轻叹了口气,指尖抚着猫儿的毛发,道:“罢了。”
乔恩兰微怔,褚雪镜被他们纵养惯了,从来是嫉恶如仇眼中揉不得沙子的,这是要……
“秋芝在我身边三年,”她道,“便是做错了事,因着这三年情谊,我也不会过多为难。”
春茵心脏忽地重重跳了两下,她隐约感觉到褚雪镜似乎不准备重罚秋芝,她的如意算盘就要落空,“小姐!”
“我怜你这些年在我身边尽心尽力,”褚雪镜起身,悠悠走到秋芝面前,“我不罚你,却也留不得你。”
少女温软的声音飘然落下,“拿了你的卖身契,出府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