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却不像寻常婢女进屋的自然,门响声过了一阵,他才听见小心翼翼的细微脚步声。
显然来人不想惊动房里的活物,又或是发出大动静怕引起别人的注意。
卫北临甩了下尾巴,毛茸茸的金色鸡毛掸一般的物事轻轻一扫,似是不经意般打翻了那只碗。
黑色的丶散发着奇怪香味的液体缓缓从碗中流出,瓷碗倒在地上在静谧中发出突兀的动静。
推门而入的人明显惊了一下,许久都不敢动作。
罪魁祸首翘着尾巴避免蹭到地上的黑水,优哉游哉地敏捷一跃,就着衣柜的留缝窜了进去,伸爪扒拉上柜门,旋即窝进最里面的黑暗里。
那人听不见别的声响,放下心蹑手蹑脚地进屋,轻声唤着,“金雪?”
卫北临抖了抖耳朵,这个女人压低了嗓子,听起来声音有些陌生。褚雪镜还没回来,这人偷偷摸摸地进来就为了找猫,九成九不是什麽好人。
先躲着吧,别被抓去剁猫肉了。
“金雪?”那人一边小声叫着猫的名字,一边翻着房中可能藏猫的地方,“快出来罢,我给你带了鱼干。”
她不断唤着,带着诱哄的语气试图找到金雪的踪迹。
平日里金雪就不喜她,更亲近秋芝,明明先前还看它在睡着,现在又迟迟不见踪影。
怪了,难道猫偷跑出去了?
侍女装扮的女人环绕一圈,最终目光落在紧闭的衣柜上。
柜子关着,猫跑进去的可能性不大,可屋里都找遍了……
她有意再放轻了脚步,手指刚摸上木质的柜门,便听院中有婢女高声道:“二小姐。”
小姐回来了!
春茵陡然心上一绞,不能让褚雪镜发现她要做什麽!
她慌乱间目光扫向还倒在地上毒碗,立马有了计策,蹲身收拾了起来。
【哈,这不做贼心虚吗?】托猫身的福,他的视力比当人的时候好不少,【要不是心里有鬼,怎麽会一听见褚雪镜要回来就不找猫了?】
他缩在柜子里按兵不动,悄然观察着女人的动作。
春茵根本不敢直接接触那只碗和地上滩流的黑色液体,蹲下去犹豫再三只是扶起了碗,直到听见脚步声渐近,门被推开,才作势要去擦的模样。
“春茵,”褚雪镜果然叫住了她,“你在做什麽?”
春茵转过身来朝着褚雪镜跪下,“回小姐,奴婢进屋打扫卫生,发现地上倒了一只碗,正要收拾。”
“碗?”褚雪镜眸色不明地打量了她一眼,悠悠走上前,“什麽碗让你这般紧张?”
她瞥了一眼春茵悄然冒出却不觉的冷汗,似是调笑道:“瞧瞧你,冷汗都下来了。”
春茵无暇去管什麽冷不冷汗,她目光凿凿地擡头望着褚雪镜淡然自若的神色,一股无形的寒意如跗骨之蛆爬进髓骨。
二小姐……她好像什麽都知道。
“还愣着做什麽?”褚雪镜随意瞟了一眼流在地上的黑水,“赶快收拾了吧。”
怎麽会就这麽揭过了?春茵开口,才发觉自己的喉咙已经干涩得不成样,“这水……”
褚雪镜:“嗯?”
“这水里有毒。”春茵咽了咽口水,有些艰难道,“奴婢亲眼看见的。”
褚雪镜闻言脸色微沉,似是意识到了什麽,需要亲自证实,“你看见了什麽?”
春茵咬唇,睫毛抖得厉害,欲言又止。
惯用的吊人胃口的招数,可惜她每次还得配合一二,对方才演得下去。褚雪镜叹了口气,给她喂了一颗定心丸,“看见什麽说什麽,我又不会怪你。”
得了这句话,春茵才像是鼓起了勇气,以往清亮的声音变得有些沙哑,“奴婢亲眼看见秋芝姐姐…将这只碗放进小姐房里。”
褚雪镜望着那滩黑乎乎的水,索性在梨花案前坐下,单手支起下颌,问:“秋芝呢?我不是让她留下照顾金雪麽?”
“小姐,”春茵直起膝盖膝行到她脚边,甚至忘记规矩十分恐慌一般抓住褚雪镜的裳衣,“奴婢真的看见了!”
她脸色青白,嘴唇也没了血色,微微发着颤,“秋芝姐姐想毒死金雪!奴婢亲眼所见!还有院里清扫的婢女也看见了!”
她话语笃定,并不像临时起意的布谋。
褚雪镜轻垂下眼,将她面上的惊慌失措一览无馀。
这哪里是慌张,分明是胸有成竹,待君上鈎。
怪不得用这麽明显的毒放在她房里,原是在这等着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