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死寂的殿内,阿祖松开捂着自己伤口的手,甩了甩血滴,一脸茫然地擡头看向屋渡厄:“啊?我说过这话吗?”
……
屋渡厄沉默了。
所有仙宫内的神官仙官丶武将文臣丶仙兽天狗,全部统统都陷入了一片死寂。
杀神殿外的武神们互相看了一眼,默契不语,拿上自己的武器鱼贯而出,头也不回离开了杀神殿。
用行动告诉祖万杀:“你这个骗心骗命的混账女人自求多福吧!”
各方神仙都不忍心看下去了,谁知道屋渡厄会不会也像那位西方鬼主一样崩溃,随便找条畜生道跳进去一了百了算了?
但鬼王是投不了胎的,唉。
一直沉默僵住的屋渡厄终于有了动作,她缓缓松开扶住阿祖的手,侧身去拔鬼王玄剑。
祖万杀见状不妙,立即直挺挺“噗通”一声跪下来。
她又拿出了那副楚楚可怜丶泫然欲泣的模样,拽着屋渡厄衣角仰头道:“是你记错了吧,我真的不记得了,但你不是一直说九百多年过去了吗,什麽事情都容易忘记也很正常吧。”
远处观战的狗尾巴一看屋渡厄突然转变的森然气场,人都毛了起来,口中急道:“哎呀,我的追明大神官呦,你你你……越描越黑啊!”
屋渡厄原本猩红的瞳孔暴怒之下完全溃散,一双锐利漂亮的眼睛全部血红,眼眶周围裂开了细碎纹路。
声音因为极力遏制情绪而嘶哑:“你真是个彻头彻尾的,无可救药的,怪物。”
她说完拔剑前刺,一股沸腾的无间之气随剑进入了祖万杀腹中,瞬间涌便全身,直冲百会穴。
霎时间,祖万杀七窍流血,栽倒下去。
这还不算完,屋渡厄见她倒下,暴戾旋腕,一招横扫,又将那股无间之气从她经络百骸中连根拔除,一下扯得她浑身灵脉尽损,灵体重伤。
“天衰”之说果不其然,祖万杀这边刚灵体重伤,整个上界就气氛骤变,仙云有污,微风加剧,从远处狂卷而来,吹得空旷的杀神大殿一阵飘摇不定。
殿外重重天雷飒飒而来,轰然欲下。
屋渡厄本来还想挥剑的手几番挣扎之下,还是归于理智,放下了剑。
她闭目深呼吸几个来回,再睁开眼,血红已经褪去,恢复了猩红的眼珠,目光冷漠地看着面前倒在地上七窍流血丶神志混乱的祖万杀道:“你没说过,是我记错了,今天我就当是报了仇了,以後你也可以把我这个人忘记了,你我从没认识过。”
她说完把鬼王玄剑收回,缓缓转身朝殿外走去。
祖万杀挣扎着拉住了屋渡厄的衣袖,死死拽住不让她走,屋渡厄几次甩不开,只能回头垂眼扫她一眼。
对方的眼神里一片茫然,皱着眉十分困惑的喃道:“我真的说过这话吗?我怎麽不记得了。”
屋渡厄连冷哼一声都懒得哼了,抓住祖万杀拽着自己衣袖的手腕一折,折断了骨头,扔回了地上。
“以你的记性,很快就能把我这笔烂账也忘个干净了,这次不需要九百年了吧。”说完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开。
出了辟战宫时,武神们各忙各的,好像各个都有刻不容缓的重要大事要做,而且很急,根本看不见屋渡厄。
祖万杀仍然倒在宫殿里,脑海里不停回忆着那句话,满脸迷茫:“我真的说过?”
就听耳边一阵花香微风扫过,春神的灵信传来,语气焦急:“追明,快点封住自己的灵脉!你快要引发天衰了!我这就去助你疗愈,稍等片刻。”
这话唤回了祖万杀凌乱的神志,她叹口气,用没有断掉的右手在自己身上的几处穴位点了几下,封了灵脉,这招虽然治不了伤,但也不会让她伤得更重了,起码死不了。
然而灵脉全损,重伤到这种程度,她已经没办法老老实实躺在原地等春神来帮自己疗愈了。
从腹部的伤口开始,她所有破损死去的灵脉化作细碎的灵光,从身体中飘散出去。
原本轻飘飘的身体开始变得沉重,重过了殿内的地面,重过了漂浮的仙宫岛屿,重过了天庭的仙云,骤然下落,从上界摔了下去。
上界天庭与中界人间,有一层乱流阻隔,因此人无道法不能飞升,仙无天令不得私自下凡。
这道乱流阻隔了空间丶时间丶黑夜白昼,一切时空在这其中都是混乱交杂的。
祖万杀极速坠落,不可避免经过了这层乱流,偏偏她身受重伤无力自控,一个晃神,就从白天坠落到了黄昏,中途经过了太阳旁边,炽热巨大的烈阳将她的皮肤瞬间灼伤,散发出白色的蒸汽。
祖万杀却没有任何感觉似的,也不畏惧,平静偏头注视这轮难得一见的眼前的太阳。
天地间难得有如此宁静美好的片刻。
“真漂亮。”祖万杀不自觉地微笑。
但这安静很快就被打破了,一只长相古怪的鸟不知从何处飞了过来,它长着通身雪白的羽翼,鲜红到诡异的鸟喙,独脚,状似鹰爪。尾巴上最长的两条尾羽,一红一青,分外鲜艳。
这只怪鸟收了翅膀,停留在了急速坠落的祖万杀身上,鹰爪一样的独脚猛地一抓,掏进了阿祖腹腔的伤口中,紧紧鈎住了她的脊柱,琉璃眼珠侧目盯着她。
鲜红的鸟喙一张一合,说了一段人话:
“纵经百千劫,所作业不消,因缘聚会时,果报还自受。”
然後发出一阵猖狂震耳的桀桀怪笑,越笑,越像一个女子的声音。
祖万杀眼底闪过一股厌恶恼怒之意,很快又像没有看到这只鸟一样,紧紧盯着眼前的太阳,直到眼瞳灼伤,眼前陷入一片漆黑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