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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60(第8页)

赵有良梭着耳朵,提心吊胆听了半日的动静,见皇帝从工字廊出来,连忙迎上去。皇帝神色如常,转身进东暖阁,在迈步之时,还是略顿了一下,似乎是因为难以呼吸,所以有片刻说不出话的无力,“传容德来。”

赵有良跟着一路进去,斟酌着说,“万岁爷……”

皇帝已经在炕上落座了,接过宫人递来的茶水,托在手中,热度适宜。他觉得喉头干涩,低眉抿了一口,才问,“和谁学的留头不留尾的毛病?”

赵有良只好硬着头皮继续说,“老主子那边刚刚叫人来传话。和亲王侧福晋有了身子,和亲王吓坏了,跟个没头苍蝇似的。如今宫门已经交了钥,不好进来请罪。老主子的意思,先帝爷留下来的,掐头去尾,不算在颐和园的七阿哥,主子统共就这么一个兄弟。又是头一个孩子……还请主子斟酌斟酌为好。”

皇帝将茶盏搁在炕桌上,冷笑一声,“国丧止孕,先帝三年忌辰在即,就这么高兴?这么纵着自己一味地胡来?”

赵有良战战兢兢地,“主子息怒。”

“让他明天滚进来挨骂。”

“是。”

常泰在帘子外头请道,“主子,容德来给主子请安了。”

皇帝似是余怒未消,半晌才说,“传。”

赵有良悬着的一颗心,这才慢慢地松下去。唯恐自己再闹出什么动静,连却行的步子,都放慢了好些。就这么挪着挪着,好容易挪到门口,轻巧地转一个身,便退出去了。

外头还是有点冷。常泰站在门边上,一见到他就咧起嘴笑,赵总管哭笑不得,“天儿这么冷,你这么高兴哪?去,上外头滚两圈,更高兴!”

常泰掖起手,连忙说了好几个“别介”,“见着师傅,我满心满眼的高兴!”说罢“咦”了一声,“您老人家怎么愁眉苦脸的。”

“谁敢愁眉苦脸的?”赵有良板起一张脸,没心思和他开玩笑,此时左右为难之处,反倒念起那连姑娘的好来。他不禁往后边看了眼,低声问,“那边怎么样了?”

常泰说,“我正想问您呢!不是从老主子那儿带了两个人来么?连姑娘在后头华滋堂,我让人去看了,说没什么动静。还有个暂时关在围房了——那也不是久留的地儿。因此来找着师傅探探万岁爷有什么示下,咱们就好照章办事么。”

赵有良本来就有七八门的事儿积攒在心里,听他筛瓜倒豆这么一说,又留心一下时辰,也很为难,“有什么示下?我是不知道万岁爷有什么示下,你这么周全,这么好奇,不如你代我进去问问呢?”

常泰连忙赔笑,“谙达说的是哪里的话。”

便知道一时半会,还没什么发落。遂呵腰让出了一条道儿,“大冷天的,容大人不是在里头回话嘛!估摸最少也要一刻钟呢。那边夜里烧了滚滚的热茶,师傅先去吃一点,暖和暖和?”

常泰见

赵有良眉头一皱,张嘴便要呵斥,连忙乖觉地把自己的话接上,说着又凑近了些,压低声音道,“师傅甭着急上火,这儿有人盯着呢。事情都了到这份上,咱们着急地燎起火炮子,也未必能见效啊。您辛苦一天了——这一天可不是好过的。快去歇息歇息,让我们孝敬您吧!”

赵有良神色难辨,“哼”了一声,嘱咐,“可得仔细盯着”,便自去了。

值房地方不大,放个火盆子就暖和,一个龙钟太监在那里看着火,炭盆里伏突突的,都是上夜的人预先埋伏好的热食,等有空闲回来,捞出来囫囵吃一个,肠胃都热了,外面冷便冷一回吧。

赵有良正好图个清净,就在火盆子边上的小杌子上坐下,探出手汲取热气。

仿佛天地都安静下来,要是仔细听,除了炭火声,还能听见外头落雪轻悄悄的声音。时间好像定格住一样,又好像自始至终都是这样。

他想起以前追随皇帝在潜邸,差事远远比如今清闲。他不是个动不动就爱寻思故旧的人,现在忽然有心思想追忆一下,又发现实在什么也记不起来了,今昔相同的,怕就是伸手出去,炭火暖着手心,蚂蚁咬一样的灼痛,等手干了,衣服边也干了,就得抖擞抖擞精神,继续去听差。

他于是不再想,随手掸几下袍子,把之前惹上的雪片弄掉,转背和那龙钟太监拉起家常,“您老人家寿喜啊?”

老太监眯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赵有良提高一点声儿,又问,“老谙达,高寿啊?”

老太监这才把眼睛微微睁开一点儿,茫然望了他好久,半晌点点头,摇摇头,“不洗,不手洗。手洗冷,要长疮。”掖着手,又不说话了。

赵有良愣了片刻,忽然笑了,自言自语一般,把手翻来覆去地烤,“他们知道您是个积年,知道您听不好,看不好,就不会把要紧的活给您干。什么苦活累活,知道交给您也是磨洋工,不如不交。所以他们全在外头挨冷受冻,您什么都不必想,什么都不必管,闭上眼在这里看着火,一味地受用,反倒成了最有福气的那一个了。”

老太监没睁眼,仿佛赵有良刚才说的话都从他耳畔飘过去了,一句都没落进耳朵里。

赵有良见他不搭话,不过笑一笑,搓了搓手,自顾自地继续说,“所以这世道上的事,都从聪明上来。耳聪目明,心里要出头,想要去担当,净给自己招事儿、惹烦恼。左算右算,千算百算,算到穷了、尽了,以为不用算了,呜呼一下他就死了。”

老太监“啊”了一声。

“——老皇爷身边儿的常老爷子,说不准还没您高寿呢!一辈子怕被人挑剔,说闲话,不敢铺张奢侈。才在外头置家享福多久哇,今儿早晨没了。他们说走的时候身边也没人,第二天中午晌说没动静,进去一瞧,人都硬了半天了。您说说,这有甚么意思!”

老太监似乎总算觉察到眼前这个人一直叨巴叨巴,慢悠悠地转过头,茫然看着他,“鱼食?我不吃鱼食。鱼食不能吃的,您也甭吃。”

赵有良乐了,“不吃好啊。聋点儿也好。聋点儿好啊。”

老太监重重“哎”了一声,“好。”

又喝了一盏茶,才听见外头常泰说,“谙达,容大人出来了。主子传您去呢。”

第56章卯时八刻等一等。

赵有良进去的时候,皇帝正坐在南窗下出神。

他吃了刚才的亏,不敢贸然出声。连打千儿礼都行得很利索。膝盖往地毯上轻轻地那么一点,人已经叩首下去,用很合适的声音,“奴才请主子圣安。”

皇帝没说话,过了很久,才大梦初醒一般,慢慢地“噢”了一声,目光从窗外移回来。看久了夜色,再看辉煌的东暖阁,眼前生出些漂浮的晕眩。

不过片刻他便收束好心神,如同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那八个人,在内宫勤劬,都赍金赐缎,放还本家。殁去两位,加予恩荣。余下六人,往后婚嫁,听凭自专。”

赵有良不敢怀疑自己的耳朵,连忙应一声“嗻”,迟疑着在想要不要提一嘴华滋堂里的那位,还是作罢,老实应道,“明儿一早,神武门开门,奴才会着人送六位姑娘出宫。”

皇帝微微颔首,“你想说什么?”

赵有良觑皇帝神色平和,并不似有过多的愠怒,或许他此时,并不反感提起某一个名字。

赵有良便卯起胆子,揣度着赔笑道,“奴才在想,主子与连姑娘,都功德圆满了。区区一个女子,有这样的本事,奴才自以为见过许多人,还是跟着主子,才算开了眼。”

皇帝哂然,又似忽然想起什么,在一声很轻的叹息后,抿出一个极浅的微笑。

“她从来,都不是‘区区’的一个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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