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漆黑的泥沼,没有血色的深渊,就仿佛那一幕只是幻觉一般,所有一切都连同着那枚小小的黑玉一起消失得干干净净,没有留下半点痕迹。
唯有那抹白。
重重防御之中,白发男人跪在地上,下意识拥住衣袂洁白的少女,面色怔怔的低头看着她,眼中带着一丝难以理解现状的茫然。
“……阿……天?”
他轻轻的叫她。
少女没有回答他。
她静静躺在他的怀里,乌发散落,双眸紧闭,面容平静如雪,恍若熟睡。
可他却感受不到她的心跳,听不到她的呼吸。
就连那份温暖,也在一点一点离他而去。
“——”
他艰难的张开嘴,想要再度呼唤那个名字,喉咙却跟冻结了似的发不出半点声音,只有寒意如刀般划过咽喉,流入胸腔,一寸一寸没过脏腑,直将那颗本该跳动的器官切得鲜血淋漓,支离破碎。
他控制不住的颤抖起来。
世界在这一刻忽然变得模糊不堪,他看不清涌到身边的人,听不清他们大喊着什么,只无意识的蜷起身体,牢牢抱紧怀中的少女,如同伤痕累累的巨龙抱住仅存的珍宝,将死之人拥住那唯一的救命稻草。
然后与她一同溺毙。
“……真令人吃惊,原来她的身体竟然是义骸吗?”
“难怪封印得这么顺利啊。”
带着笑意的声音犹如一把淬毒的刀,狠狠破开模糊的世界,倏忽刺入浑沌的意识深处。
坂田银时猛地抬头,涣散的眼眸倏然收缩,眼底一片猩红。
“……你说、什么?”
不只是他。
数道锐利的目光几乎同时刺向那眯着眼睛面带笑容的银发男人,伴着冷肃的声音响起,隐有杀意无声盘旋。
“你对她做了什么?”
“嗯?没听清吗?”市丸银笑眯眯的,语气轻快,“我说——”
“她的灵魂,已经被四魂之玉封印了哦。”
怒火被点燃了。
刀剑骤然震颤嗡鸣,夜叉于血海中苏醒,子弹与苦无裹挟着鬼力与雷鸣,率先划破空间,瞬移般刺向银发男人眉心。
却并没能击中笑意盈盈的市丸银。
他就像是早有预料似的,笑意没有分毫变化,只微微晃了晃身子,两波攻击便擦着他的发丝落向了身后,在狼藉的废墟之中造成一连串巨大的爆炸,将一地动弹不得的虚与咒灵炸上了天,还险些波及不远处东倒西歪的十刃,又引来一阵咬牙切齿的怒骂。
市丸银对此听而不闻,只笑眯眯瞧着杀意沸腾的对面,宽大的袖中滑出什么事物,又随着手腕一翻出现在他的指尖,反射出阵阵冷光。
“请小心哦。”
他轻快地说。
“这个小东西可是很脆弱的啊,听说只需一支破魔箭就能让它四分五裂,要是被你们那样危险的攻击波及……”
说话之间,他轻轻抬了抬手,指尖的球形物体便漂浮到了与视线平齐的高度。他如狐般眯着双眼,像是饶有兴趣的观察里面浓郁的黑暗,又像是透过浑浊的不祥注视对面锁定他的杀气来源,意味深长的止住了话语。
四魂之玉?!
看见那枚本已经与黑暗一同消失的通灵宝玉,所有人心中都控制不住的一惊。
他们是由阿天召唤到这个世界的。
从在本丸睁开眼睛的那一刻起,他们便与阿天建立了契约连接。
那是他们的审神者。
他们关心她,照顾她,担忧她,愿意将自己的所有忠诚与温柔都交付于她。
与此同时,他们也深深信任着她。
没有人能比他们更接近那个温柔的灵魂,也没有人会比他们更加清楚,在那具看似脆弱的身躯之下,究竟隐藏着怎样惊人的伟力。
是的,他们知道。
一直都知道。
因为,那可是他们的审神者啊。
是纯粹如雉子,温柔如月色,广阔如天空的审神者啊。
她怎么可能会被这样的家伙、被这样的东西所封印?!
……可,万一呢?
万一那个男人说的,都是真的呢?
失去体温的小小身体此刻就安静的躺在他们身后,来自契约的连接虽仍旧存在,却也如同迷失在黑暗深海之上的脆弱船只,辨不清方向,寻不见归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