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每破坏一次,都会从其再生的规则里,学到“创世”的方法。他甚至举一反三,模仿天道进行复原。
街道上这些人形的生物,实际也是空壳。谢衍每杀死他们一次,他们都从尸灰中重新站起来,甚至彼此之间血肉融合,改变样貌,畸变为新的人形。
正似女娲造人的传说。
他控制着变量,测试这种重组时是否有损耗,还颇有趣味地自语:“像是捏泥人,成型之後,也能揉成一团重做。不过,没有注入魂魄,只是会动的傀儡罢了。”
谢衍长发飘拂,长袖如烟云,这般垂衣拱手丶凛然高绝的风姿,教人心折。
乍一看去,他在废墟上徐行,如陌上看花的君子,看上去与破坏不搭边。
再望向他背後,可见世界归零的旋涡。
谢衍走向的那半边理想国宁静祥和,血肉丰盈;背後仅馀骨架支离,黑与白交错。
漫天溢散的光粒飞速重构城池的轮廓。
谢衍通过破坏与重构观察规则,最终得出结论:“……在这里呆久了,会被消化,得想个办法。”
没有找到关键的那条规则,即使摧毁外部的拟态,也无法打破这个觳。
天道把他诱入觳中,修改他的认知,麻痹他的意识,是为把他身负的道也当做食粮。
吃与被吃。
谁又能说,他不能反噬呢?
就在这时,他从方才就不绝于耳的雷鸣中,听到一声微弱的,小鱼吐泡泡的声音。
“……活物?”
谢衍循声望去,眼看一个影子从雷声深处钻出来。
在云层里,像是若隐若现的龙影;一旦飞下云层,就化身游动的黑色小鱼,挤过屏障的裂缝,从天而降。
小鱼一见到废墟上负手而立的白衣青年,顿时支棱住,欢快地向他飞来,绕着他游动。
黑色的小鱼尾巴缠在谢衍苍白的手腕间,乍一看,像一枚漂亮的镯子,实际上缠绕着魔气。
谢衍本该冷酷地摧毁目之所及的一切,一切都可能是天道精心设计的骗局。
但他伸手接住小鱼时,动作却放轻了些,低眸问道:“你是哪里来的?”
小鱼昂起首,又吐了个泡泡,他支吾半天发不出声,只能急的咬尾巴。
谢衍捏了捏小鱼软软的鱼尾,这并非是一条真正的鱼,而是化作光团丶缠绕魔气的魂魄。
小鱼魂魄有许多裂痕,被人暂时弥合,才不会散魂。
这样也不长久,他的监护人是谁,得要好好护着……怎麽能让他独自呆在这麽危险的地方呢?
谢衍顺手把滑溜溜的小鱼揣到袖中,再捏住他想要探头的脑壳,用拇指揉了揉。
嗯,他捡走了,归他了。
谢衍转身,回到那被他破坏殆尽,只馀下几条规则支撑的道路之上,像是短暂地放弃了与天道抗衡,转身回到牢笼之中了。
奇怪的是,随着他的踏足,那条路奇迹似的修复了。
一切都没什麽变化。
人死而复生,理想国幽而复明。世界如常。
谢衍没有管天道在这个世界给他安什麽身份,径直离开校园,回到所谓“家”中,再将窗帘拉起,遮住炫目的阳光,也是在用结界将天道的窥视遮挡。
他从宽袍大袖中放出捉到的一条鱼。
这是一条哑巴鱼,刚才乖乖地待在他的袖中,此时被放出来,就在他面前的空气里游来游去。
他一会游成“人”字,一会又游成“之”字,不知所云了些。
小鱼意识到这样交流太艰难,还一猛子扎进桌上的砚台里,鱼尾扫了墨汁,吹开他借阅来的史书,似乎想要在史册里为他划重点。
可小鱼看这个世界的一切记载,都如无字天书,也无法写出字,只能在纸张上画出凌乱不成章的图案。
“……”废纸堆了老高,小鱼萎靡。
白纸大大的一个圈,谢衍欣赏片刻,夸他:“画的好圆。”
像哄崽崽。
小鱼不开心,咬他的手指。再用尾巴扫他的袖口,留下一道长长的墨痕。
谢衍看着这有劲的一道“撇”,继续夸赞:“苍劲有力,好尾巴……不,好字。”
哑巴小鱼急了,鱼尾缠在谢衍的手腕上,似乎要把他拽到窗边,咚咚敲着窗户,似乎想引他去看他钻进来的那个缝隙。
可是他左瞧瞧,又看看,钻进来的那个裂缝不见了,可见天道并不会把破绽留的很久。
小鱼又失落地扁了下去。
这是天道的局。他本是身在局外,想要撞出一个裂缝,把师尊救出来,可现在两个人都陷在局内了。
不必言语,谢衍理所当然地理解了他,微笑了:“想把我救出去?”
小鱼探头,眼睛亮晶晶的,用尾巴模仿点头,上下扑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