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安稳殷别崖,你这出息。(修)……
殷无极从榕树之下重新睁开眼时,怀中还紧紧地抱着那把名为“独幽”的琴。
他将其收入袖里乾坤,双手轻颤着,遏制不住想要立即抱住他的师尊的冲动。
他竟是忘记了自己通天彻地的本领,一撩衣摆,从疾步而行,到大步奔跑。
不多时,他看见谢景行所住的院落,结界还笼罩着。
魔君拂袖,直接碎了那结界,大踏步地闯入里间,却见床榻之上伏着昏睡未醒的青年。
“谢云霁!”他咬着牙关,紧紧地遏制住自己战栗的情绪。
“你方才瞒着我合魂了!我都说了,倘若合魂,我帮你护法,我可以用魔种把一半的疼痛摊到我身上——你怎麽不听劝?”
殷无极投去一眼,几乎被那血色刺痛,连呼吸都停顿了。
谢景行平日的儒门白衣几乎被血浸透,深深浅浅地濡染着。肌骨破裂又修复丶灵脉打碎又重组,凡躯之中的杂质也析出,让血中带着些深黑色的馀毒。
就好像,当初在儒宗隔世相逢,他对他淡淡一笑,下一刻,却满身鲜血地倒在琴台之上。
殷无极的心脏顿时被揪起,三步并两步走到床榻之前,想要碰一下,却又停住。他微微蜷曲手指,竟是胆怯了。
合魂之後,圣人修为淬炼道体,重塑灵脉,以适应圣人境界。
这对谢景行那一身病骨来说,难捱程度堪比一场小天劫。
殷无极坐在他身边,触碰他从袖中垂下的手腕,直到摸到他稳定的脉搏,才不由得松了口气。
淬炼後,他的肌骨更加冰白,隐隐生光。当殷无极把他的手腕托在手心时,从腕骨到手指都修长合度,不似之前病态的苍白纤瘦,而是不染半点尘埃的莹润美玉。
他伸手揉了揉他的腕子,皮肤立即泛起些许红色,竟是留下了指印。
殷无极有些发怔,又想到,大抵是淬炼後道体还很脆弱,是不能乱碰的。
他轻轻托起谢景行的身躯,先用了一个清洁的术法,再扶着他的腰,替他除去沾血的外衣。
他轻轻揭开被血黏在他身上的外袍,却是不小心碰到他的锁骨。只是拂过,锁骨凹陷之处又泛起了淡淡的红,在冰雕雪塑的道体上格外明显。
殷无极忍不住用指腹摩挲,感觉到他的躯体颤了一下,这让他又是一顿。
他动作再轻,也瞒不过取回修为的圣人,他醒了。
谢景行先是轻轻动了动,只觉身躯疼痛,好像灵脉被碾过一遍,酸麻难捱。
很快,殷无极身上暖热的体温让他浑身一颤,他的嗓音里也带着些难掩的恼意:“放开我……”
殷无极以前没少这样服侍师尊,早就习惯了他师尊撂脸子,後来的帝尊在他面前也是脾气极好,任由他捏扁搓圆。
他盈盈地带着笑,温柔问道:“师尊感觉如何,还疼麽?”
“……别崖。”谢景行从他身上支起身体,长发落在肩头,呼吸急促了几分。
转世圣人沉默半晌,冷哼一声道:“出去。”
他的怒来的没头没脑,比起对着他,更像是在恼自己。
“师尊爱洁,若是不打理干净,到时候要发脾气的。”性子孤冷的帝君弯起眉眼,毫不介意那些血,从背後轻轻揽住谢景行的腰,呼吸若有若无地喷在他的後颈。
“您刚刚淬体,身子乏力,弟子来服侍便好。淬炼之後,杂质尽除,哪怕用了术法清洁,师尊也难免感觉不适,我抱着先生去沐浴。”
“叫你出去。”谢景行想着,自己的狼狈模样竟是被尽数看了去,哪还有一点为人师表的尊严。
越想越气之下,他冷笑着拍了拍帝尊漂亮的脸,顺势撩开他的发,拨弄他绯色的耳坠,叮铃铃的响。
“胆子肥了,夜闯房门也就罢了,还闯识海,现在连我立结界的地方都敢闯?真当为师疼你便不治你?”
“我的胆子都是师尊给的,谁让您爱我呢。上天入地,我都跟着您一起走,您就算是对我发脾气,也是甩不掉我的呀。”
殷无极低头,浅浅地亲了一下他的耳垂,在他耳边若有若无地呢喃:“师尊不必觉得丢人,九幽之下,我最疯狂,最狼狈的模样,您都看了去了,也得还我一点是不是?”
“……别碰。”
“别碰哪里?”殷无极带着笑问。
“手,拿下去。”谢景行横了他一眼,试图掩饰自己的异常,又冷声道,“不准在我耳边说话。”
说罢,谢景行捏住他手背上的皮肉,把他的手从自己腰间挪走,才觉得那令人战栗的麻好了一些。
他却不知晓,自己微微侧头时,方才被呵了一口热气的耳垂却泛起了粉,好像在引人亲吻。
天魂告诉他,淬体後他有一段空前脆弱的时期,灵脉到身体都处于极不稳定的状态,天魂给他的建议是靠双修巩固。
谢景行原本觉得没什麽,直到殷无极附耳过来,轻轻吹了一口气,差点把他整个人呵化了。
一向光风霁月的圣人哪里想得到,他也有这麽狼狈的一天。
平日也就罢了,若是这种状态下再性命双修,自己能丢人成什麽样子,恐怕一吃到嘴,这孽徒尾巴都能翘到天上去。
但是谢景行的确也忍不了身上的血,仅仅是用术法清理干净还不够,他只觉得浑身难受,就下了榻,披衣散发地打算去沐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