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世谦拂了拂衣摆,道:“宗主这‘天人一理’四字沉稳庄肃,大气磅礴。”然後瞥了一眼心宗弟子,句句犀利,道:“当然,以你等之轻狂,自然无法品味宗主之胸怀。”
“张世谦,你这迂腐酸儒,懂什麽心宗。”封原嗤笑,“我们宗主这叫名士之风。”
“尔等放浪形骸,成何体统!”
谢景行:“……”理宗与心宗的画风总有哪里不对。
风飘凌和沈游之不对盘也就罢了,两个宗门居然整天都因为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情互怼,让他差点被酒呛住。
无涯子见谢景行低咳不语,便十分自然地替他拍了拍背,见白衣青年擡眼看他,他又极为自然地收手,微微一笑,示意自己出自关心,并非孟浪。
谢景行知晓以帝尊的通天本领,儒道现状瞒不过他的眼,与他说话便也不拘谨,笑问:“心宗与理宗,总是如此?”
无涯子不屑一笑,道:“文人相轻,不过尔尔。”
见谢景行蹙眉,他又压低声音,不动声色地给两位师弟上眼药:“理丶心二宗,虽是由儒家发展而来的学说,但为争首位,内耗严重……”
他短促一冷笑,“师弟们还是年轻,太不懂事。”
帝尊的声音极为隐秘,除却谢景行外,无人听见,评判起来也是百无禁忌。
但他那本就低沉悦耳的声音,再刻意压低时,好似耳畔的一阵醉人的风,如果他茶的不是他的师弟们的话。
谢景行擡手,揉了一下自己微热的耳根,才转头,无奈道:“这是做什麽,吹耳旁风?”
“哈哈哈哈,先生言重,不如饮酒。”帝尊歪头,笑意深深。
“……又来劝我饮酒?”前圣人噙着笑,语气揶揄,“逆徒逆徒,是不是在打些坏主意?”
无涯子这层僞装看似谦逊守礼,是个君子模样,在谢景行看来,却是帝尊在用颠倒衆生的昳丽皮相,专门骗人往他的陷阱里跳。
帝尊往昔恃美行凶惯了,是圣人最热情放浪的地下情人。
圣人兵解重生後,他又追来仙门大比,不提往昔恩怨,却是这般俏生生地勾着他不放,多半在打坏主意。
帝尊扣住他的手,暗示似的一摩挲,缱绻多情的紧,见谢景行想抽开,他又勾唇,道:“谢先生多想,在下深慕先生风雅,情不自禁罢了。”
他语焉不详,却有难言的暧昧亲昵。
都是千年的狐狸,玩什麽聊斋呢。
谢景行心里和明镜一样,反手扣住无涯子的手,指尖在他掌心画了个圈,欲说还休。
素白如雪的指尖勾住他的指缝,只是浅浅贴合,便觉出他体温的烫热。这十指连心的姿态,也是不言自明的撩拨。
果不其然,他看到对方完全僵住,瞳仁透出瑰丽的红,脸颊却是不自觉地泛起浅浅的红晕,漂亮动人的很。
“嗯?情不自禁?”谢景行垂眸一笑,他倒是禁不住撩,怎麽一碰就受不住。
帝尊的手骨节纤长,修短合度,只因为这点接触,他的掌心滚烫,苍白手腕上青筋浮起,仿佛血脉都在偾张。
都五百年过去了,他怎麽还这麽容易被他试探出深浅?
谢景行一笑,指尖如初雪般苍白,沿着他断裂的掌纹描摹,其中的韵味,简直过分至极。
无涯子喉结滚动,仿佛在忍耐什麽,再凝望着他的时候,眼神倏尔变了。
压抑而狂热,仿佛要择人而噬。
谢景行平静地抽出自己的手,端起酒盏,一饮而尽,若无其事道:“好酒。”
无涯子神色一暗,那张清俊的面容竟然有些淡淡的邪,但是转瞬之间便隐去,轻哑着道:“谢先生好手段。”
谢景行侧目,眼眸似古井深潭,却似笑非笑:“酒逢知己,我亦是情不自禁啊。”
然後,谢景行听到了那逆徒呼吸凌乱急促,显然是被他调戏的不轻,却又碍于场合不得发作,神情有些闷闷。
“先生,您欺负人。”他声音放低,不满控诉。
谢景行看帝尊的眼睫擡起又阖上,被他撩的没法,咬着唇的隐忍模样,微微支颐,却无端觉得他的僞装有点多馀了。
若是他的本来面貌,神情还会更动人,值得细细把玩欣赏。
谢景行心中无端愉悦几分,便转过头欣赏题壁,却见那墙壁之上有一大片被蒙上了布,与他曾经题壁之处交相辉映。
韩黎问道:“黄老板,那一片遮掩住的地方,又是谁的字迹?可否一观?”
黄老板一顿,为难道:“恐怕不行。”
陆平遥以折扇拍打手心,悠然问道:“为何不行?”
黄老板神色一僵,苦笑道:“我怕诸位会心神动摇,为之所惑。若是各位的道出了什麽问题,岂不是我之过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