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衍死後,殷无极少有这麽茫然。本能支使他行动。他右手往前虚虚一张,再收拢,催动术法。
空间扭曲,时间静止。
身上传来拉扯感,谢景行暗道不妙:“是‘缩地成寸’!”
白衣书生被殷无极从百丈外扯到身边,径直拥入怀中。隔世的契合。
魔君的黑袍浸透着止杀戮的禅香,却掩不住血腥气息。
目之所及,尽是帝尊的昳丽倾城的姿容,眉飞入鬓,眼眸深绯,实在是美的太晃眼睛。
“这是何意?”谢景行咬住舌尖,稳住声音。
在被殷无极锁定的时候,他当机立断,扯散儒冠,以墨色长发遮住大半容貌。
殷无极撩起谢景行的一缕发,神情不再寡淡冰冷。
他朱唇轻啓:“你叫什麽名字?”
谢景行阖眸,避免被帝尊绝世的魔魅引诱,从而露出破绽,被揭穿身份。
“不肯直视本座,为什麽?”殷无极捏起他的下颌,迫使他擡头,“在怕吗?”
被徒弟恣意拿捏,圣人虽然不觉得冒犯,却很不习惯,难免蹙眉:“在下谢景行,儒门弟子。”
殷无极捏着他的下颌,见留下红印时,微微一顿,从动作到声线都莫名放轻了些。
“谢景行……”
帝尊声音低沉,念出他的假名时,却百转千回,难以言喻的缠绵。
“高山仰止,景行行止,好名字。”他笑了,“本座就叫你‘谢先生’,如何?”
“……”谢景行阖眸,真是熟悉的称呼。
“谁的门下?”
殷无极纤长浓密的睫羽轻拂,绯色瞳孔里烧着火的髓,“白相卿?”
对他再重复一遍“圣人弟子”的谎言,简直是漏洞百出,万分可笑。
谢景行根本编不下去。
他规避问题,试图拉扯开话题,“在下误入此地,却被阵法所困,并非刻意打扰陛下独酌。承蒙陛下指路,在下会很快离开……”
“本座不想放你走了。”
殷无极找起茬来,很是难缠,很不讲道理。
谢景行:“陛下先是指路,而後反悔出手,可是在下做的不妥当,得罪了陛下?”
“何处得罪本座,谢先生心里不清楚?”
魔君看似彬彬有礼,却是全然的独断。
“既然得罪了,本座可不饶你,非得向白相卿要人,他还欠本座人情。区区一名弟子,本座亲自向他讨要,他还能拿本座怎样?”
“……荒唐。”谢景行没忍住,还是斥他一句。
多少年来,这位威严赫赫丶权倾魔道的帝王,从来没有醉卧美人膝的兴趣。
九重天魔宫更是常年空置,从不给人留下半点旖旎幻想。
现在,殷无极撩起眼眸,绮丽的流波扫来,竟是霞姿月韵,极有攻击性的美。
“谢先生,为什麽不肯看这双眼睛?”
殷无极的呼吸掠过他漆黑的眼睫,是危险的低语,近在咫尺。
他嗔怪:“是本座不美吗?”
继而,他浅嗔的语气低沉森然,流淌出危险的杀意。
“或是,圣人道已大成,视红颜为白骨,想再丢掉本座这个麻烦,独自飞升了去?”
“在下不是。”谢景行的否定,此时也显的苍白无力。
直面帝尊天地雕琢般的容貌时,转世圣人侧眸,心神动荡,却几分仓促,几分躲避。
恨海情天,他心里虚,着实不敢见观音。
殷无极凝视着他的种种表现,眼底血色愈浓,讥诮嘲弄:“薄幸。”
他逐渐不起波澜的语调中,藏着好似择人而噬的怨恨,熬骨丶吸髓丶撕裂神魂和血肉。
直到这份恨意,把他揉捏成不人不鬼的模样,尖锐地贯穿他的一切,乃至全部生命。
“残忍,冷血,虚僞——你还在装什麽?谢云霁!”
谢景行一时无话。
殷无极的声音静了片刻,良久,他嘶哑着道:“莫说是音容改换丶不复当年……”
“谢丶云丶霁!就算是你化成了灰,本座也认的出你,师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