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点收起枪:“有意思,你居然真的笑得出来。”
岑澈背靠着山崖:“就像我说的,我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天。”
顶点把手枪收进腰间,靠在一棵树上:“知道吗?你让我想起一个人。”
岑澈平静地看着他。
“那时候我还是雇佣兵。”顶点掏出烟,递给岑澈一根,岑澈摇摇头。
“那你知道我为什麽放弃那份工作吗?”
岑澈擡眼看他。
他自己点上,深吸一口:“当时我还在沙漠执行任务,沙暴席卷过後永远会留下累累尸骸,我们这些人就活在尸骨之上。”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整理思绪:“但有一次,我在战场边缘捡到了一个女孩,十七八岁的样子。当时她浑身是血,抱着一只死去的狗。”
“我本来想直接离开。在那种地方,死去的人太常见了。但她擡起头看我的时候,我却迈不动步子。”
岑澈问:“为什麽?”
“因为她在笑。那种笑容不该出现在战场上。”顶点握着枪的手松了松,“我把她带回了家里。”
“她叫什麽?”
“安娜。她说自己是孤儿。”
“後来呢?”
顶点笑了笑,“後来她就赖上我了,吃饭的时候总是要坐在我旁边,还会偷偷往我碗里夹菜。”
“她总喜欢坐在窗台上等我回来。有时候等到睡着了,头一点一点的。看见我就扑过来抱我。”
顶点笑了:“那丫头特别爱吃水果糖,还非得我吃,我出任务前都得给我准备好。她说这样就能保佑我平安回来。”
“有一次我受伤回去,她哭得眼睛都肿了。非要学医,说要给我治伤。”
“她怎麽死的?”岑澈问。
顶点的目光暗淡下来:“你应该知道黑帮之间的斗争有多残酷。”
他解开衬衫,露出右边肩膀上狰狞的疤痕:“那天我中了埋伏,被对家打中了要害。是安娜冲过来替我挡了最後一枪。”
顶点摸了摸那道疤:“她倒在我怀里的时候还在笑,说终于可以报答我的救命之恩了。”
“那时我才知道,原来她早就在等这一天。她说自己是被我救了两次。第一次是在战场上,第二次是给了她活下去的意义。”
岑澈注视着远方:“所以你要杀我。你觉得我会毁了秦暮野,就像安娜为了救你而死。”
“不。”顶点摇头,“恰恰相反。我佩服你。”
岑澈看向他。
“你比我勇敢,你知道问题的根源在哪里。不是军方,不是黑帮,而是艾萨克,只要他在一天,这场战争就不会结束。”
“所以你想除掉源头?”
“你能做到吗?”顶点问。
岑澈点头:“只要给我这个机会。”
“即使代价是死亡?”
“死亡从来都不是结束,它只是另一种开始。”
军方装甲车的警笛声划破寂静,从山路尽头传来。
“你早就知道我会把你带到这里来?”顶点问。
岑澈站在崖边,风卷起衣摆:“就像你从来没想过要杀我。”
“这麽肯定?”
“你不是打算放我走吗?”岑澈转头看他,“否则为什麽带我来这种地方?这里地势开阔,四下无人。最适合金蝉脱壳。”
顶点笑了:“你倒是算得明白。”
“那你还摆那麽大阵仗?”
“跟你开开玩笑。”
“……”
两人对视一眼,都笑了。
岑澈转身往山下走去。
“等等。”顶点突然叫住他。
岑澈回头。
顶点从口袋里掏出一颗水果糖,扔了过去:“保佑你平安,去做你想做的事吧。”
岑澈将糖果收进口袋,朝他挥了挥手。
顶点站在原地,看着那个背影渐渐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