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人觉得她是突然变的,但杰森知道她不是——她一直都是这样的。
甚至她都已经提前告知了自己,她非杀小丑不可,但他却选择了隐瞒。成为共犯是他自己做出的选择,但是现在,这份痛苦丝毫没有消失。
杰森想过无数次小丑死的时候他会是什麽心情,是狂喜?是兴奋?还是平淡以待,把它当成哥谭每天都会发生的命案之一。
他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看见小丑死了,他会突然感到有点害怕。
融恒说,她需要通过实践来解答自己的一项困惑。那现在她已经亲手实践,她得到答案了吗。她的答案是什麽呢?
如果有一天哥谭真的出现了比小丑更加缜密的超级罪犯,当初选择替她隐瞒丶包容她的自己,是否也是将她推向深渊的罪人?
雨下越大了。
头发湿哒哒的贴在头皮上,一些雨流进眼睛里,又从眼睛里滚落而出。在雨中矗立许久,杰森转身向家的方向走去。
不会有那一天的。
他相信融恒,她或许会心中迷惘,想要寻求一个确切结果用来消除自己的疑惑,但她不是那样会肆意玩弄生命的人。愿意为自己的病人赌上一切去复仇的医生,不会是把人命摆在棋盘上取乐的棋手。
但心中却有一个声音,一直在问。
如果真的有那一天呢?
如果真的有那一天。
杰森想,如果真的有那一天,他会去亲手去修正那个错误。无论她变成什麽样子,她从未隐瞒过自己的目的,她对于黑暗一知半解,真正将她推入深渊的,是坐视这一切发生缺什麽都没有做的自己。
到那时,她会变成他要赎的罪。他不会逃避,他会迎上去,无论要面对的是什麽。
水汽和空气被一起吸入肺里,杰森推门而入的时候看见地上的鞋子愣了几秒。
大脑反应变慢了,他一时没明白这是怎麽回事。
他没明白被收拾过丶放上新草新粮的豚鼠窝意味着什麽。他没明白家里焕然一新的环境意味着什麽。他没明白呜呜作响的洗衣机意味着什麽。他没明白洗手间刚刚还在响现在停了的水声意味着什麽。
“芜湖,好轻松。”洗过澡,用浴巾擦着湿漉漉头发,穿着菠萝家居服的融恒从里面走出来。
“杰森?”她愣了了一下,但很快那张脸浮现出担忧的神色,她拿着自己的浴巾小跑过来:“怎麽了?怎麽淋得这麽湿?你没有带伞吗?”
沾了水汽的浴巾裹上来,融恒垫着脚才能擦到他的脑袋,拍他肩膀想让他腰弯一点。
“不然我擦不啊!”
杰森突然闪电般的出手,又快又重,狠狠把她按进了怀里。他的肋骨有伤,但这时候疼痛翻到能更清晰的提醒他怀中的人是真实存在的。
她没跑。
杰森想。
糟了,她没跑。
如果她跑了,或许事情更好办一些,但现在她不跑,甚至自投罗网一般回到了这里
他彻底不知道应该怎样面对她了。
疼痛让他不敢大口呼吸,但即便如此,杰森也没有放手。
他手臂勒的人有点疼。融恒看出他状态不对,现在只是忍着,拍他後背:“怎麽了?”
“你不能这样。”他说:“你不能这样。”
你不能在一切发生之後,还想什麽都没发生过一样。你不能像以前一样面对我,也不能像以前一样回家洗澡,照顾豚鼠。
这样会让我不知道该怎样面对你,更会让我觉得已经开始做出一些後备预案的自己是个不配被这样坦诚对待的卑劣小人。
“没事的,杰森。”她说:“不要为难,不要这样为难自己。”
等他缓过这一会儿,勒住人的手臂渐渐松开,虚虚扶在融恒腰上,两人之间终于拉开一点近距离之後,融恒双手握拳并在一起,笑盈盈的举到他的面前。
“一切後果我都接受。”她温和的说:“不管你想怎麽处置我,无论是作为男朋友也好,义警也好,狱卒也好,回到这里的时候,我全都想好了。”
融恒好奇地问:“你们应该也会给我取个什麽代号之类的吧?希望取得好听一点,你们怎麽称呼我?”
杰森喉咙吞咽了一下,他声音戴上了一些哽咽:“棋手。他们叫你棋手。”
“啊这麽普通,和我的专业一点都没有关系。‘手术刀杀手’就很好听嘛,或者‘白色幽灵’什麽的真让人有点失望。”她说。
杰森说不出话来。
他闭上眼睛低下头去。
“别哭,杰森,没事的。”有人替他抹掉了脸上的眼泪,轻轻的吻了吻他的嘴角。
“你抓住我了。”她说:“我是你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