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数的寒冰碎裂,高山坍塌。
黑暗最终压缩成一个一个的台阶,在脚底不断地更叠。
跑啊。
跑。
他疯狂地往前跑,在迷雾笼罩中,在未知的幽暗里……
耳边呼啸的风声和树叶的窸窣声变得无穷大,树枝抽到了他的脸上。只要回头看,脚下就像流沙一样吸附着他往下拉……他终将归于永寂,他快死了。
他的苍白的无助的手掌,像旷野里无声的作别姿势。
“抓紧我。”
手掌被猛地扣住,他整个人被托起,被拉进一个温暖的怀抱……暖流像温泉像冬日的艳阳。
他紧紧地抱着那温暖的身体,“你会离开我吗?……”
“会离开我吗……”
吗……
回声回荡在空寂的山林。
他急了,他嘶吼起来,没有回答,他痛哭失声。
直到那个人又重新拉住他的手,“这麽大的人还哭,你羞不羞?”
他流泪满面,睁开朦胧的眼睛,“呜……你回来了?”
“嘻嘻,我回来啦……”
嘻嘻……
笑声戛然而止,下一秒一切皴裂……大地像突然张开巨口的怪兽,他眼睁睁地看着那个人就那样裁倒进怪兽的腹中。
“谢凛,再见。”
“不——方弈柏——不可以!”
……
谢凛猛然惊醒了。
第二天一早,方弈柏照例去叫谢凛起床。
不知道为什麽,这次敲门的时候他总有点胆战心惊,心里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慌乱……他站在门口踌躇了好一会儿,才擡手敲响了门。
结果房间里半天没有动静,往常他刚敲响,谢凛就会应他。
他又敲了一次,“哥哥,醒了吗……”
结果还是没反应。
他站在房门口,看着自己的脚尖。脚尖对着的方向,地板和门板之间有一道细小的缝隙。
方弈柏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勇气,敲门的手落到了门把手上,轻轻地拧动了一下。
没想到,门没上锁。
他一怔,手掌压到底,门开了。
房间里一片漆黑,窗帘严丝合缝地闭着,没有透入晨光。
方弈柏深吸一口气,等眼睛微微适应了黑暗,轻轻地走了进去。入门的厅里铺了地毯,踩在上面又软又安静,没有一点声音。
他走到卧房的门口,能看到大床上谢凛安静沉睡的轮廓。
他没有见过谢凛睡觉时的样子,内心又忐忑又好奇地走了过去。
谢凛似乎睡得很沉……他平躺着,一条胳臂露在被子外面,松弛地搭在床边。紧闭的眼睛收敛了冷锐的气质,整个人都柔和下来,显得头发也很软丶嘴唇的弧度都像是上扬的。
黑暗里眼睛的成像功能有限,反而更突出了谢凛硬朗的轮廓。
眉弓丶鼻梁丶下颚丶喉结……
像雕塑一样完美,但却不是大理石那样冰冷……他是温暖的丶有血有肉的躯体……
方弈柏不敢再看了。
靠近谢凛的床边,他看到床头柜上昨晚自己给他倒的一杯水被喝了一半。接着瞄到抽屉门,瞬间想起昨天自己往里放的东西,整个人又不知所措起来。
他的内心里控制不住地涌起一股酸酸胀胀的滞涩。
以前他总觉得谢凛是没有七情六欲的,是像谪仙一样的人物…
哪怕谢凛跟他说过很过分的话……他也很难把谢凛与那些很龌龊的事情联系起来。
好像有个防火墙是把谢凛和那些隔绝起来的,谢凛永远是神圣的,可是……
昨天晚上自己却在谢凛的口袋里发现了一盒安全-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