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璟?”
顾青青看着榻上缓缓睁眼的顾淮璟有些担忧的唤了声。
“嗯?”顾淮璟无意识应了声,旋即撑起身子借力倚在引枕上。
因在病中,他穿着一身干净的中衣,长发如墨松松软软的散在在肩上,清凉的风自外间争先恐后挤进,吹起他额前细碎的刘海,晕开了他那双茶色的桃花眼,如三月春光,温柔得连时光都慢了几分。
端过洗具看着他洗漱后,顾青青自桌案上端来小米粥:“先吃些垫垫肚子,才好喝药。”
“我怎么了?”顾淮璟方开口,才觉得喉咙仿佛被火烧着嘶哑的厉害。
顾青青伸手试了试他额上的温度:“早上没见你做早膳便知生了变故,来找你时门也没锁,你发着高热,好在现下温度降了下来。
以后洗完头记得绞干头发再睡,即便是看书也要记得劳逸结合,每天熬到这么晚又要早起去厨房兼职厨子,你的身子骨是铁打的也经不起这么造作啊!
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懂不懂呦!别到时候有命挣没命花,不好,不好。”
顾淮璟听着顾青青的教导眨了眨鸦羽般的睫毛,只垂头乖乖喝着难以入口的小米粥,有几缕发丝因他的动作滑过肩头,显得格外脆弱。
“淮璟,马上就要到扬州了,我会先同你下扬州,后立马跟着林丫头去姑苏,你那边自个一人有问题吗?”顾青青伸手替他打理了垂下来发丝忽道。
顾淮璟一愣,倒不是因为母亲要去姑苏的决定,而是母亲这次居然会提前通知他,将口中的粥艰难咽了下去方道:“无碍。”
“我的意思是,有娘在旁边守着,你想来见林丫头就来。”
顾青青扶额,在这个封建时代,顾淮璟是她唯一能信得过的。
待她摸清林妹妹是否有结婚生子的意向,若真有,那么这个姻缘线或许可以继续。
不过,最重要的是,希望姑苏这一行,能给林妹妹即便是选错人也能抽身而退的底气。
感情的事太飘渺了,还是实力能看得见摸得着。
顾淮璟听罢,桃花眼微暗:“我骗了她,她不会再见我了,娘,你既跟着林姑娘我也能放心些。”
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是,他现在什么都没有,还辜负了林姑娘一番心意。
她是那般重视那枚定情信物,重视这段姻缘。
都被他给毁了。
都毁了。
“可紫鹃和雪雁听说你病了还都很关心呀!林丫头这么快就来找你摊牌了?”顾青青支着下颌,确实没料到林妹妹还是个行动派。
顾淮璟心中苦涩,彻底不说话了,专心将小米粥消灭又将药一口闷,将碗筷收拾好,便掀开棉被要拿去清洗。
却被顾青青按回来,夺过那碗筷:“你现在是病号,我来。”
顾淮璟倒也没拒绝,转而自桌案上拿起一本策论。
却被顾青青抽出:“不急这一会,快到扬州了,你好生睡着。”
顾淮璟也没有反驳,他确实很累,便在顾青青注视里缓缓进入了梦想。
不一会便淅淅沥沥落了细雨,天空在新雨的洗礼后显得格外清新,连带着午后阳光都没有往常耀眼。
黛玉自昨夜后便一直恹恹的,做什么事都提不起精神,不是在拿着书卷失神就是在搅帕子。
紫鹃以为她是近乡情怯上前道:“我听琏二爷说马上便到了,姑娘久未归家若不先歇着怕是撑不住,就算是靠岸离姑苏还有一段路呢。”
林黛玉颔首,姑苏在她印象里并不深,反而扬州的记忆更为鲜活些。
听嬷嬷们说,生下她后不久,爹爹便迁任巡盐御史,举家搬至扬州。
扬州的记忆里有恩爱的父母也有温馨的家庭。
当然也少不了亲眼见着亲人的离世。
娘亲死后她便被送到了京城。
直至爹爹死后才再次回了扬州。
那次来,林黛玉的目的是为了处理爹爹后事,而贾琏则是奔着林家家产。
家产按比例充公后,贾琏要确保余下皆无遗漏统统打包带回贾府,并活络将所有不动产变卖为银子。
扬州的宅子早已被贾琏处理,在她不知道的时候还将那娘亲瞒着在她出生时便打造的千工拔步床变卖了,更别提女儿红之类寄托爹娘对独女爱意的陪嫁。
贾琏当时并未过多参与葬礼,白天他寻欢作乐,晚上便只顾着要将家产变现。
反倒是让病歪歪的黛玉强撑着得体的办好了爹爹的大葬。
可姑苏的宅子是林如海立下遗嘱,过了官家明路,不能卖要留给黛玉添嫁妆的。
故而贾家即便是想卖也束手无策。
但当时也留了个心眼,让贾琏找时机去探探那宅子里究竟有无猫腻,比如藏着巨额遗产。
贾琏本也觉得姑父这么重视那宅子定是藏了不少宝贝。
于是在林如海头七那天趁人多眼杂就遣几个小厮偷溜到了姑苏。
先表明自己亲戚身份又说宅子里还有姑父舍不得之物要带走才肯闭眼,让仆从们放他进去。
仆人们皆是麻布裹身满脸哀痛,听罢忙将他放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