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很轻,但在寂静的夜里显得各外突兀。
“谁?”
很快,里间便传来清清冷冷淡漠的少年音。
“陆姑娘,我们姑娘今日浅眠出来走走,正好见姑娘这里烛火未熄,便想来讨杯茶喝。”紫鹃低声回着话。
以往紫鹃来问,他都是以各种理由打发了,如今姑娘都在这里了,她总不能依旧避而不见?
果不其然,里间便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接着门便开了。
陆姑娘衣着得体,却不似寻常裙裳,反倒更像男子所穿长袍款式。
许是方洗完头,向来一丝不乱的发丝随意散开,断线珠子似的滴落着水珠。
额前细碎的刘海也在滴着水,顺着他精致的眉眼流下,滑入脖颈方没了踪迹。
顾淮璟低头注视着她,那气质分明是淡漠清冷的,但在身后昏黄烛火摇曳里平添了几分邪魅的诱惑,带来穿透灵魂的窒息感。
他们离得太近了,以至于黛玉都能闻到他身上萦绕的琼花香。
“进来吧,外边冷。”顾淮璟注视着在月色里神色莫辨的黛玉,侧开身为她让路。
林黛玉颔首敛裙轻移至船舱内,
舱内空间狭小,却分外整洁,
林黛玉一眼便看到书桌上摞着的厚厚几堆书籍,除了几本医书之外大多是时务策和儒家经义,这可都是宝玉用来垫桌角的正经书。
由此可见陆姑娘的鸿鹄之志。
书虽多但丝毫不乱,分门别类码得整整齐齐,认真、细致。
较为突兀的是桌上居然还放着啃了半个的白面馒头。
想来陆姐姐该是方才还在啃馒头看书只是被她打断了。
顾淮璟注意到她的目光,解释道:“晚上读书总容易饿。”
“紫鹃。”林黛玉唤了一声:“我记得雪雁说要熬乳鸽汤预备着明天,可熬好了?”
“许是熬好了,姑娘,我去看看?”紫鹃应了一声,便往厨房去了。
林黛玉吩咐完,忽见陆姑娘正将凳子放至她身侧,旋即一动不动的盯着自己。
那双桃花眼含着太多情绪,她有些分不清。
“即便要读书也不能亏着身子去读,不然岂不是本末倒置了?你是医者怎么反倒不明白这个意思?”
说着,便自置物架取下擦头发的细葛布,走近几步:“弯腰,我替你绞干头发。”
“林姑娘,我能猜到你为何来找我。”
顾淮璟却没有动,甚至退后几步与她保持安全距离,穿过被烛火映红的光晕,轻声唤着她的称谓。
林黛玉垂下了手,紧紧捏着娘亲留下的玉佩找寻安全感。
顾淮璟心中愧疚、酸楚、苦痛交织,几度张口,方艰难道“…其实我是男子,且与姑娘有婚约。”
“是我不对,竟以这等下三滥的方式接近姑娘,甚至还不止一次,是我狂妄自大,不尊重姑娘,要打要骂全凭姑娘处置,即便是要我这条命我也绝无怨言。”
嗡嗡嗡——
林黛玉脑中一片空白,整个世界似乎都在她眼前天旋地转。
太过于震惊,以至于她都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想走却脚步虚浮,猛地后退了几步,堪堪倚着门框才不至于倒在地上。
顾淮璟见她如此,内心亦是万分煎熬,想伸手扶她却又怕她更恼了,只能黯然收回:“林姑娘,我…”
“呵。”林黛玉捂着抽痛的心口抬眼已然蓄满了泪:“你们母子便是这般合起伙来骗我?这样很有趣,是吗?”
“看我被你们耍得团团转,我拿你们当知心人,你们却在背地是这般捉弄我,你们拿我当什么了?竟这般欺负我?”
她的声音破碎而颤抖,因气急,指尖泛白,眼圈更是红透,滚滚落下泪来。
“一切皆是我的错,现在说什么都是借口,我不该欺骗姑娘,我不该不尊重姑娘,我不该欺负姑娘,是我不对,无论姑娘如何处置我都不能弥补我对姑娘所造成的伤害,只是…错皆在我,还请姑娘莫要自累。”
顾淮璟心脏亦是抽痛不已,自发丝滴落在后背凝结的水珠穿透衣裳粘在肌肤上,令他浑身血液凝固,分明是夏季,但他唇失血色,没有半分温度。
黛玉只是哭着,压根没办法正常思考,唇色全无,止不住地咳嗽,似要将心肺咳出来。
顾淮璟见她如此,更是心急如焚,倒了杯温水,想上前,却被她打翻在地。
“林姑娘!我不敢祈求你原谅我。”
顾淮璟撩袍下跪,湿漉漉的发丝滑落在地显得格外决绝。
将早便准备好的长剑双手呈上膝行至黛玉身前:“若你难受只管拿着剑刺我,之后无论你如何安排我都接受。”
黛玉泪止不住的落下,心中有股怒意,
看着眼前的长剑,
她愤然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