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介绍仔细,准备周全,正房内家具陈设一应俱全,木头床靠墙摆放,两个枕头挨得紧密,一床红底被子又大又花哨。
染绯看了那张床两眼,在屋里溜达一圈,又看了床几眼。
等到管家退出正房,苏轻辞结束秘密谈话从後院进入正房内部,无视她的存在,轻车熟路朝一扇屋内小门走去,染绯才想明白。
那怪人怎麽会睡在靠墙的床上。或者说,那男的绝对不会和她同床共枕,他有自己的住处。
又是一个难以入眠的夜。
染绯擦了擦脖颈後渗出的热汗,坐起身,缓和了急促的心跳,肌肉有些紧张,肩颈酸痛。她干脆下床,在屋子里来来回回走动,放松一下。
今晚有月,室内不暗,不用点灯也能看清路。
染绯转了几圈,趿拉着鞋,径直往苏轻辞的卧房走去。她穿过一扇联通内外间的门,轻手轻脚,几乎没发出什麽声音。
苏轻辞的卧房和云霄塔里的卧房布置如出一辙,宽敞但空旷,唯独房间正中央摆了一张木床,天花板上垂下来的半透纱帐严实地挡住床铺。
染绯不动声色地观察。黑暗里,视觉受限,其他感官更加敏锐。
整个房间只有他们二人,她闻不到自己身上的味道,那麽空气中飘着的,就是苏轻辞的气味。
染绯仔细嗅闻,是水雾的味道,干净,清冽,像充满水汽的深林,冰冷山风吹过,剩下荒无人烟的寂静和原始。
原始代表着危险,文明未曾在此处扎根,潮湿中满是脱序和失控。
让人好奇想靠近,又因害怕而远离。
她听见苏轻辞平稳的呼吸,靠近几步,她甚至听见了他平缓有力的心跳。
苏轻辞竟睡得着。
染绯抿唇不语,左手唰一下拉开床帐,猛力提起右腿,光脚朝熟睡之人腰间踹去。这一踹,颇有泄愤的意味。她踹不到没有实体的系统,那就折腾折腾让她共感的对象。
白皙的足踩进软被里,隔着一层阻碍蹬在苏轻辞侧腰上。
苏轻辞瞬间伸手握住染绯作恶的脚踝,甚至眼睛都还没睁开,直觉便足够精准判断她的位置。
苏轻辞其实在她开门的时候就醒了。
自从一年多前突发的第一次昏迷,之後他便会偶尔陷入沉睡,一躺就是三五天,无人明白这是怎麽回事,自然也就无药可医。除昏迷之外的时间,他都没办法彻底安睡,合上眼,思绪总是飘飘忽忽,休想沉淀下来。
他已经习惯浅眠。
可还没习惯有个人会半夜来访。
“松手。”染绯挣扎了几下,没挣开。这男的看起来病恹恹的,手劲却着实不小。
苏轻辞睁开眼,在黑暗中与染绯对望。
“你来干什麽?”每个字都像结了冰般的冷。
染绯想了想,快速比较几个备选答案,说:“郎君还欠我一次洞房花烛呢,现在能补上吗?”
语气似撒娇。
苏轻辞立即把掌心里的细弱脚腕丢开,像丢开烫手山芋,手缩回被子下面,看不出是不是压紧了软被边缘。
恶心。
全是假到懒得费心僞装的假话。
她站在他卧房里沉静观察的时候,毫无半点人前显露出的娇憨。苏轻辞能在染绯身上察觉到几丝同类的气息。
同为狩猎者的气息。
不如谈开。
苏轻辞掀开被子,大手一挥,墙上悬挂的十几盏灯尽数亮起。
染绯不适应地眯了眯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