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意气需先放一边,存续力量才最重要。而在北方大地上,西厥与东呼伦的矛盾极深,那先叫他们去斗好了。便对後发话:“休得恋战,跟他走!”
安平懂她心意,点火折子打了个手势,各武侍偃息声气,跟二人前行。
在西厥勇士的护卫之下,一行人逃出呼伦据地。连夜西行,直往郑国奔去。
而那郑国,虽说大王姓夏侯,论理比允阳王这异姓诸侯尊贵,却国力式微,地处允阳丶西厥丶呼伦交界,受各方势力挟制,早没了立场。谁打来,便认谁,是郑国的老传统了。
格桑则占据了郑国南边一城。在这城里,他就是主公。
身旁将官吹哨示意,城门缓缓吊下。格桑与安平等骑马踏过吊桥驶入,直进城主府。可那城主府,又不似齐人的建筑,无防,无厅,无院落,是夷平了重建得来。一个个穹庐毡帐。
格桑下马,热烈矮身想抱明玉下来,嘿嘿一笑:“阏氏,到了!”
明玉不应,将手伸给负伤的安平,稍稍使力,翻身下马,退一步浅笑道:“大汗,您不该再叫我阏氏。”
“那叫什麽?”格桑略有玩味,用的是中原话。他中原话说得极好。
明玉跟他一路走进那最中心的毡帐,途中低笑道:“你该叫我夫人。我是肃陵侯府的柳夫人。”
格桑微微诧异。侍女摆上鲜果丶奶酒丶热羊汤,均是西厥待客的上好茶食。而明玉胃口大开,两眼放光,往那奶白羊汤里猛加几筷子芫茜,几小匙椒盐,胡乱搅几下,咕噜一口气趁热喝下。
也不和格桑含糊,拭嘴笑道。
“你当初不是把我给了允阳七公子麽?可此人卑劣,我瞧不上他。于是嫁给他三哥,允阳的肃陵侯。”
“肃陵侯待我极好。我和他的婚事,是我母亲滢川长公主,与允阳王亲自定下的。我是他明媒正娶丶上了族谱的妻子,肃陵侯府的掌家夫人。所以大汗,你不要再叫我阏氏,须叫我柳夫人。”
“好!柳夫人。”格桑热忱一笑,举起酒杯,露出白森森的牙。
许多人听闻他的名头——奴隶出身的可汗,就误以为他丑陋丶低矮丶鄙俗,实属偏见。他实则是个英俊丶黝黑,笑起来有雪亮牙齿的年轻人,年纪与敏木尔不相上下,身形雄健,热力蓬勃。
也正因他蓬勃,他真心替明玉高兴,恳切道:
“当初让七公子领你回中原,是我一生之憾。他人品低劣,配不上你,你弃他嫁与肃陵侯,我着实替你欢心。。。那可是个顶天立地的英雄男人,我在西厥也常听人传他事迹。夫人,你嫁他,值了!”
格桑赞叹。
“可他去了。你该也听说。”明玉垂眸。
她和格桑之间,已没了仇。才心念一转,觉着可以好好坐下来,与他谈谈交易。
招手唤丫鬟撤了羊汤,换上茶水。抿一口,又觉北边的茶水不似南方清雅,炖煮时久,有股涩味。便放下茶杯,悲凉一笑:
“大汗,世人均佩服我丈夫,可我丈夫就是在与你商谈的途中遇害的。我来国北,就是要带他回家,却力有不逮。你说,我怎麽办呢?”
她语声轻柔,馀光盯紧格桑。格桑周身一凛,随即叹:
“我听闻君侯死讯,也无限忿恨。最恨那褚萧,给了我一副假图,叫我腹背受敌,被那呼伦洗劫,只得退回郑南,如今还在休养。。。”
他亦装柔弱,明玉理会得。却不气馁,坦然道:
“你那假图,大约是我做的。”
“但你别怪我,一言难尽。那假图是我画来糊弄褚萧,未料褚萧拿来对付你。看来大汗与我缘分深,呼伦丶褚萧,都是我二人敌人。”
格桑听得,先是一愣。回想起褚萧送来的布防图,丝丝精密,连他都不疑有假。却不想出自明玉之手。一时又恨又笑,指手笑道:“夫人,你。。。你!”
但还是不接明玉的话。
明玉索性挑明,上前柔声说:
“大汗,旧日种种,我们暂且不论。但我家君侯起先就要与你结盟,我也要继他遗愿,与你共志,同讨呼伦,而我也可和你坦白说——”
明玉还没说完,格桑後退一步,讪讪一笑,因她太迷人。
格桑怕自己抵挡不了,似别人一样稀里糊涂丧了理智给她卖命。一连冷静了两日才走出毡帐,在明确心意後,鼓起勇气到明玉房中。
“夫人!”他用西厥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