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8罪罚◇
◎自从遇到你,我觉得谁都不可恨了◎
褚策大步进房,一脚带上门,顺手将明玉重重按在椅子上。明玉张臂勾他脖子,他攫住明玉的双手,蛮力箍住她。
“我真是要打死你。”褚策样子凶狠,手上青筋浮起,攥得明玉有点疼。
“竟敢带那麽点儿人,去清剿山中带病的绿巾。幸亏有裴恭在,否则你难保全!”
明玉看他一会儿,忽而狡黠一笑,神情尽是委屈。
“我真可怜,跟着某人东奔西跑,不是生病,就是中毒,再要麽被坏人劫走。说天将降大任于斯人,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可那人的辛苦,有一半是我受了。但那人就没良心,也不体恤我,见面就要打要杀。先对我动了粗就走,现在我好不容易回来他又要打。”
说罢偷瞟褚策,嘴角瘪着,一双眼睛晶亮跳跃。
褚策唬她不住,反而被她逗笑,只好轻敲她额头,骂:“就知道以退为进”。
便坐下来与明玉说话,好声好气。
周家村仓促别过,褚策心里挂念,本就积攒许多话说,直从午後说到晚膳时分。
明玉倒没提半句薛决云,褚策先问了楼远道在何处,是否一同前来。
明玉笑道:“来了。我怕幽城中也有伤病,连哄带骗把他扭来。眼下正在营房里,给韩宁疗伤呢。”
听闻韩宁负伤,明玉恐军医草率,让韩宁留下伤患,便擡捧楼远道,说幽城里也有不少受苦受难的病患,此行又要他悬壶济世,造福苍生,意义非比寻常。这般才把楼远道劝服。
褚策点头,倒一盏温水递给明玉,“那等他医好韩宁,我就把他关住,听你发落。”
“发落?为何?”明玉初初不明,见褚策眼眸森然,旋即懂得了他的意思。
他从来善于洞察,在周家村听得明玉和楼远道谈话,已知这二人有不善渊源,许是与明玉幼年有关。而峋山弟子恶名远昭,只因彼时他有求于楼远道,才做出擡举模样,如今事已毕,卸磨杀驴,他开始算旧账。
明玉却幽然叹一口气,劝道:“算了,前尘往事我已忘了,你又计较什麽?”
“我偏要计较。”褚策擡起明玉下巴,眼中灼然,“你需知道,你男人别的本事没有,杀人倒很在行。谁让你受苦,我必追杀他三代,了你心结。”
“我已没心结,你别多作杀孽。”明玉拨开他的手捧在手心,轻轻说道。
“你心疼我,所以要替我做主,也做得了,就要杀楼远道。但我小时那桩事,本就孽因苦果,无处说理。家丑不宜外扬,你不是外人,我曾想过和你说,却怕你从此嫌我。”
褚策摇头,明玉依偎他肩上。
她自然知道褚策再不会嫌她,于是缓缓说来。
“那是为了救我哥哥。”
明玉有一个庶兄。
柳臯与滢川公主不和,婚後五年无所出,後来竟数月不踏闺房门,便在外结识一歌姬。
那歌姬虽出身倡门,却才情敏捷,品貌出衆,柳臯亦疏狂漫逸,素无门第成见,两人情投意合,不久便生下一子。
歌姬安分,不求显达,只求静好岁月。而柳臯却忌惮彰英夫人与滢川公主。
这两个女人,做他母,做他妻。一个傲岸刚烈,素来仇恨庶出,一个狠辣无双,曾经手刃晋王单超。是以,歌姬生下儿子,他并未领母子二人回家,只偷置下一个院子,让歌姬一家住下。
但纸包不住火,这事终究让滢川公主知道。那时滢川正在孕中,得婆母包容,多有自由。
她不知是出于忌恨,还是出于报复,抑或她天生残酷弑杀,总归她动不了别人,就朝弱者下手。趁歌姬一家回乡探亲,买凶途中灭门。只是未料赶车的马夫是个江湖侠客,受柳臯嘱托照拂这一家人。马夫寡不敌衆,弃车抱小儿跳崖,衆人便都以为二人已死。
这事动静不小,彰英夫人也听说,倒是相当平静。只呵斥柳臯胡闹,又将滢川关起来等待生産,没有往下追查。
彰英夫人心肠硬,也有太多事要料理,顾不得这司空见惯的一桩。何况他们这样的人家,是个男人都欠一屁股风流债,哪个院子都有死的不明不白的孩子。
而那倡女养的种,低微不堪,血脉都不见得明了,死便死了。
她只牵挂滢川的肚子,那里寄居的是她嫡亲的孙子,皇家的外孙,她真正的心头肉。她要将她在柳家拥有的,和死去夫君创造的,全部交给这宝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