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尼日利亚。拉各斯。
穆尔塔拉·穆罕默德国际机场。
“WhyshouldIgiveyoumoney?(为什麽我要给你钱?)”
馀远洲拉着行李箱,背着登山包,正和一个穿制服的老黑据理力争。
他昨晚从埃塞俄比亚转机,飞机晚了六个小时。本就身心俱疲,落地後发现好家夥,没通道就算了,连个转机巴士都没。他背着行李,从机场跑道的尽头往航站楼走,走了能有半个点儿。
拉各斯临海,气候有点像中国南方的梅雨季。土腥,潮热。等进了航站楼,头发都湿了。裤筒糊在腿上,俩胳肢窝胶粘。
他累得直迷糊,就想早点到地方睡觉。不想出关手续都走俩点儿了,还没走完。
流程多得眼晕,光护照就被查了两次,安检也过了三次。每次都要收钱,从2千奈拉到1万奈拉不等(20块到100块)。不是大钱,他一开始也没计较,花钱买快。
可没想到,这帮老黑看他好说话那是可劲儿宰,主打的就是一个《中非友谊》。
任凭馀远洲好脾气,被这麽翻来覆去地盘剥也受不了。终于在第三次查护照的时候,他彻底爆发:“IhavealreadypaidfortheVisa,WhyshouldIgiveyoumoney?!(我已经花钱办了签证,为什还要给你钱?)”
老黑也说不出所以然,只是挥着手不住重复:“2000Naira,released。(2千奈拉,放行。)”
两个人吵了能有五分钟,估计是看馀远洲态度强硬,老黑降价到1千奈拉。馀远洲也吵累了,不情不愿地扔钱走人。
好不容易出了机场门,又是另一轮关卡。那出租车司机,就跟峨眉山猴子似的,龇牙咧嘴地上来抢行李。
馀远洲开始还好声好气地拒绝,到後面完全没了耐性。一路死拽着自己的行李,左吼一个No,右喊一个Leave(放开),好不容易才穿出人群。
等到了停车场,在那堆要散架的破车里来回寻摸,终于找着接他的车了。八成新的黑现代,挡风玻璃上贴着张A4纸,用马克笔写着他的汉语名字。
写得端正。就是别扭,每一笔都像是思虑过多,一看就非母语人写的。
驾驶位上坐着个黑小哥,长得挺酷。短脏辫儿,白Polo,扎俩小银耳环,正低头玩手机。
馀远洲敲了下副驾玻璃:“Hello?”
黑小哥擡头瞅他两秒,扭头拍大腿地推门下来:“哎呀~等你半天了,你干嘛呢啊这麽老半天。”
相当地道的汉语,一股煎饼果子味儿。
馀远洲心里呦呵一声,顿时对这人来了兴趣:“请问怎麽称呼?”
黑小哥对他伸出手,露出一口大白牙:“我叫王好汉。印熊好汉(英雄好汉)的好汉。”
这名字相当炸裂,馀远洲憋笑憋得嘴唇儿直哆嗦,伸手和他握了下:“好汉,你好。”
王好汉帮他把行李放到後备箱,嘴里碎叨叨的:“我粽午(中午)就来了,有个航班,我寻思你在那儿上,搁门口可劲儿zao手儿啊。好麽,zao半天发现zao错了,你那趟晚点儿。”他坐回驾驶位,关门点火,“你四不四被要钱啦?给多少?”
“两万三奈拉。”馀远洲拽过安全带扣上,苦笑道,“知道这儿黑,没成想这麽黑。”
王好汉哎呀一声,开始给他普及入境知识:“我告诉你,你那个钱,别放钱夹子里。他看你钱夹子里有,就可劲儿要。你gao裤兜儿里,一回掏五百,往他身上zhuai(扔)。”
馀远洲笑了:“你在J市呆多少年?”
“七八年。”王好汉说完才反应过来,“你为嘛知道?”
“你说话一股煎饼果子味儿。”
“你缩我?”王好汉来回摇头,“屁!我介标zun普通话,不信我给你朗诵一段儿高尔诗的基。”
馀远洲被他逗得哈哈直乐:“别朗诵了,我没带快板儿。”
王好汉是个自来熟,根本没把馀远洲当陌生人。嘴里不停地屁屁,没两分钟,自己家谱都交代完事儿了。
车子刚开出机场,就见王好汉下嘴唇往外一撅,低骂了句死囊踹(胖子)。
馀远洲跟着往前一看,就见一个黑老哥冲他们挥手。
穿着黑色的半袖警服,腆着个大啤酒肚,远看像泡牛粪站起来了。
王好汉把车窗开了一条小缝,极其娴熟地从裤兜里掏了一坨500奈拉,夹在手指里递出去。
那纸币皱皱巴巴,发毛发软,估计展开都能碎呼。警察拿了钱,又对馀远洲道:“Passport(护照)。”
馀远洲刚要拿护照,王好汉一把摁住他的手,用加密语言呛了几句。随後一脚油门轰走了。
“你个傻berber,还真掏呀?你把护照给他,他又要朝你要钱,不给钱不还你。”王好汉道。
馀远洲被这土匪行径给惊呆了:“那不是警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