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是冰蓝的。湖是苍蓝的。就连风,都是淡蓝的。
蓝得收缩,紧束,冰冷,沉静,像一大瓶蓝钢笔水儿。
世界是墨,人是纸。
馀远洲忽然觉得,他和姜枫的区别,就好比那生宣和熟宣。
姜枫是熟宣,凝而不透。就跟过了光胶似的,任凭你墨浓墨稀,墨多墨少,想写什麽字,就能出什麽字。
而他是生宣。一滴洇一片,手废一点都不行。就丁凯复那狗爬字,别说出作品,两笔下去就完了。
浓墨重彩的「爱」字。刚写了个「爫」,就已经看不出个数,徒留满纸狼藉。
馀远洲想,就算丁凯复对他是真的,他也不能回头。他们之间,已经不是真假的问题。而是更加根本的问题——不合适。
有句话说得好,重情之人必多疑。丁凯复对他的感情有多深,对他的疑虑就有多深。疑虑一深,人就没有安全感。没有安全感,就宁可信其有,一丁点的风吹草动都会让他发疯。
而他,也从来不是个皮实的人。他不是塑料杯,咋摔都行。他是玻璃杯,别说往地上摔,就盛的水烫点都要裂。就算告诉自己一万遍,坚强点,想开点,他也做不到。
这是性格的问题,是根儿的问题。就像姜枫说的,改不了。
既然都改不了,那硬往一起凑,就只能是两败俱伤。就像那句歌词唱的:海鸟跟鱼相爱,只是一场意外。
不该发生的意外,就让他结束吧。鸟回归蓝天,鱼回归大海。
——
“这个狗东西,真他妈的操蛋!”段立轩一锤桌子,桌上的茶都洒了。
“就说你惹他干什麽玩意儿,”段立宏指关节铛铛地敲着桌面,“我这个标刚接着,委托人进去了。马来刚来个大单,龙通(圆春的供货商)厂长也他妈进去了。你说这不是冲着我来的?那下一个进去陪着打坐的,是不是就得是你哥?”
“你不会有事。”段立轩瞟了他一眼,有点不耐烦,“我什麽时候让你出过事。”
段立宏看他不高兴,也後知後觉自己话急了。放缓口气道:“轩呐,你可别惹咕他了,赶紧把他那些个玩意儿还他。也别搁杨叔那儿关着了,还给钓鱼佬得了。”
段立轩烦躁地转着手里的核桃,嘎啦啦直响:“他好不容易落我手里一回,不整死他都算我心软。我不可能让他去监狱吃香喝辣。”
段立宏刚想接着劝,手机响了。掏出来一看号码,直拍脑门儿:“靠他妈的黎英睿!你信不信这电话还是说疯狗事儿!”他一边抱怨一边划了接听,还故意摁了外放。
“哎呦睿总好哇!”电话一接通,段立宏身上的哪股唧歪劲儿瞬间没了,亮开热情的大嗓门儿,像接这个电话多高兴似的。
“哎,宏哥。好久不见。最近生意怎麽样?”
“凑合儿呗。ne不死(饿不死)。”
黎英睿在那边假惺惺地笑:“我听说龙通的董事长进去了?马来那边的单受不受影响?”
段立宏深深看了段立轩一眼,那眼神就一个意思:看吧看吧。
“哎呦睿总可真是顺风耳千里眼。是有这个事儿,我也正愁着呢。”段立宏装傻充愣。
黎英睿听他在这里滚刀肉,也不兜圈子了,直白道:“不瞒宏哥,今早丁老给我打了个电话,说他大孙子被扣X市看守所了。咱也不是说不认罪伏法,但毕竟看守所条件不比监狱,还是有点心疼的。想着说,能不能麻烦您给找找关系,转到X市监狱去?要宏哥能给帮这个忙,丁家从郦水湾谢您三套房。”
郦水湾是银实地産的高端房産,售价一平四万。大平层设计,最小户型也得一百平米。这拿来随礼走关系,可比X市的房子拿得出手。就这麽一眨眼的功夫,段立宏已经把这三套房的去路都安排完了。他一拍大腿,爽爽快快地答应下来:“丁老实在是太客气了!多大个事儿,我问问啊,我给问问。”
问个屁,始作俑者就坐在他对面,脸拉得像长白山。
还不等段立宏打完电话,段立轩把核桃往墙上一砸,摔门走了。
作者有话说:
谢谢宝子们的留言,海星和投喂!mua!
姜·妇联·枫:家暴是癌,不可能改。疯狗达咩。坚决达咩。
陈医生:二哥,送你俩核桃。攥手里揉揉,把你那小暴脾气磨磨。
甜甜:一天砸两斤。
干果店老板:不是吧,我也能开上奔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