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12月25日晚上八点半,馀远洲接到一个电话。
“哥,我好像杀人了。”
他当时正在绘制一张零部件图,听到这话手停了下来。
“什麽叫好像?”他问。
“我不知道···他不动了···”
馀远洲沉默了两秒,敲下Crtl+S保存了图纸档案。
“你在哪儿?定位发给我。”
挂掉电话,他端起手边的咖啡一饮而尽,而後抓起椅背上的外套大步离去。
——
12月26日,D城飘起了小雪。
前台小妹冻得直跺脚,给自己倒了杯热水。刚喝一口,公司的感应门叮一声开了,进来个年轻男人。
穿着黑色翻领呢大衣,围着浅灰色流苏围巾。性感的港风三七分发型,锃亮的金丝边眼镜。五官没什麽出挑的地方,但组合起来就是舒服。步履生风,从容稳重,身上那股雅范儿,简直让人心脏骤停。
前台瞬间满脸飞红,直瞪瞪地看着来人,水都忘了咽。
男人走到她面前,摘掉起雾的眼镜。从兜里掏出一张雪白的眼镜布擦了擦,重新架回鼻梁。这才不紧不慢地开口道:“您好。我姓馀,两点半和贵公司的王经理有约。”
前台回过神来:“啊,馀,馀先生。您稍等一下。”随後手忙脚乱地拿起电话听筒拨号,“有位姓馀的先生,说两点半和王经理有约。”
前台挂了电话後颇为殷勤地从柜台绕出来:“馀先生,这边请,我领您去。”
馀远洲微微一笑:“多谢。”
这一笑,又给前台迷得满脸通红,边走边用手背给脸蛋儿降温。
馀远洲没有注意到前台的小动作,他正不动声色地四处打量。
昨晚是圣诞节。成年人在公司加班,小孩子在过夜生活。他那个好表弟王俊豪也不例外。这小子刚处了个女友,俩人好得如胶似漆。小姑娘命不好,摊上了个好赌的爹。催债的三天两头找上门,家里灯都不敢开。
昨晚小情侣看完电影回家,正巧催债的又来了。
旧小区的楼洞,灯坏了也没人修。那催债的混子像个阴魂,往门口一杵,斜楞着眼睛瞅女孩儿。小姑娘让他走,他就污言秽语地耍流氓。
只要是个爷们儿,对象被这样调戏都不能忍。更何况王俊豪本来就不是啥省油灯,上去就是干仗。
两人在黑暗里一顿撕扯,乒铃乓啷的,双双从楼梯上滚了下去。王俊豪混乱中摸到个硬玩意儿,冲着流氓脑袋就招呼上了。那流氓头一歪,不动弹了。
王俊豪从小不服管教,只有表哥馀远洲管得了他。而出事的第一反应,也是给这个精英大哥打电话。
馀远洲赶到现场,发现那流氓只是昏厥,赶紧打120给送医院去了。医院刚联系了家属,几个地痞就气势汹汹地进来,大有给兄弟报仇的架势。
馀远洲没惧没怕,开口就要报警,告对方暴力催债。那法律条文讲得头头是道,几个小流氓听得一愣一愣。到最後拿不定主意,给老大去了电话。
那边的老大在电话里给馀远洲一个公司地址,约了个时间见面谈。
馀远洲连夜查了一下这家叫做「银拓安保」的公司。发现在市中心有独栋办公楼,在编管理人员两百,安保员近四千,规模十分可观。
而这家公司也是知名地産公司「银实地産」的集团公司。说是集团,馀远洲推测是家族産业,因为这俩公司的代表都姓丁。
「银实地産」董事长叫丁增岳。
「银拓安保」董事长叫丁凯复。
馀远洲本来心里有点打鼓,生怕这是个面上白芯里黑的地方,包里还塞了个报警器。结果进来一看,还真是正经企业。来往员工穿着得体,见到来客也都礼貌地点头致意。甚至还有点精英企业那味儿。
这让他心里安定不少。不管什麽组织,只要见得了光,就能讲道理。
馀远洲跟着前台上了五楼,走到距离电梯最远的那间房门口。前台刚准备敲门,门被从里面拉开了。
一个黢黑的男孩儿吓得一蹦高,直拍胸脯顺气:“哎妈吓死我了。哥我就说你这走廊铺哪门子地毯,来个人都听不着动静儿!哎,来干啥的?”
前台恭恭敬敬地道:“这位先生找王经理。”
男孩歪着脑袋看了眼馀远洲,回头冲屋子里喊:“老胖!这帅哥啥情况?你拉私活儿了?”
屋子里传来一句高声的叹:“二少爷,您是看我命长了呦!”紧接着一个四十多岁,矮胖的中年男人也出现在门口,把门拉得更开:“馀先生是吧,请进。”
馀远洲迈进办公室,还没等打量环境,就看到屋里还有个年轻男人,正倚在办公桌上抽雪茄。
那男人极高,估摸能有一米九。单腿直立,另一腿弯曲交叉在前,很是放松随意。
穿着黑色暗纹西装,内搭红棕缎面衬衫。没打领带,系着条虎纹丝巾。梳着铁一样的狼背头,戴着闪亮的黑钻表。绛红薄唇喷着浓浓的雪茄烟,烟雾後是一双隼鸟般的眼睛,阴鸷锐利,冰冷僵直,缓慢地从底下挑上来。
馀远洲全身一震,不由自主地往後稍了半步。男人审视了馀远洲半天,那眼神极具侵略性,甚至在馀远洲的腰胯附近停了半晌,称得上冒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