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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100(第3页)

近晌午时分山风像情侣间热吻,肆虐包裹着两人,热乎乎暖融融,也像方怀简的拥抱,密不透风裹挟,暖烫灼热,不知多久,林蓁感到肩头似乎有些湿润,她抬手想摸摸自己肩上衣裳,却猝不及防触碰到方怀简的脸颊,湿润冰冷的脸颊,快到夏天的季节却冻得她指尖微颤。

林蓁的心陡缩般的疼了一瞬,她还没想好如何安慰,方怀简摩挲着她的乌发又求道:“抱抱我,好么?就一下。”

他的声音可怜得像濒死之人的遗愿,林蓁无法忽略,刚刚战栗的心酸疼难抑,她在方怀简怀中缓缓转过身,抬眸看他,他的眼睛湿漉漉,一两根长长睫羽还黏在眼睑上,眼眸中蓄着泪,似乎随时会溃堤的河坝。

从没有见过这样的方怀简,上辈子的飞飞也没有这样的泪脸,他的脸是个小太阳,永远一副笑笑模样,这一世林蓁初见他的第一眼,认出他就是飞飞的第一眼,也是源于他笑意。

而现在的他,竟然哭了,流了两世未曾流过的泪?

方怀简没有说话,安安静静专注看着林蓁,双手箍住她的腰,似乎下一秒就再没有这样的机会。

林蓁的心愈发酸涩,酸意蔓延到眼睛,眼泪在眼眶边摇摇欲坠。这样的情景梦里出现过无数次,在被时隽挥拳受伤疼痛的夜晚,在父亲责罚被关禁闭苦闷的夜晚,在包子铺狭小空间难熬的夜晚……她总梦见方怀简想起一切,两人相拥大哭后天高云淡,重得圆满。

现在他想起了一切,他紧紧拥着自己,他也如梦中一般流着眼泪,而自己不敢哭,不敢伸出手,害怕在他面前释放后的失序,害怕再一次奔向圆满时被一路荆棘刺得浑身血淋淋……可眼泪就像初生婴儿的啼哭,怎么可能听自己的话呢。

在眼泪滚出瞬间,不想方怀简看到自己流泪,林蓁轻轻搭上方怀简的腰,头向外小心靠在他的肩上,挨上他肩的那瞬,泪珠静静滚过鼻梁没入发中。

方怀简轻轻喟叹了一声。

他想她抱着他,像以前一样紧紧抱着他,依赖着他,爱着他。

她这样做了,虽然很轻动作极缓,但他知道了,她心底还有他,因为各种原因,因为自己的错误和愚蠢,她把对他的爱小心地埋藏在心底。

方怀简紧紧按攥着林蓁的手,感受她的掌心在自己腰间的温暖,似乎她用尽力气搂着自己,他不断亲吻着她的发,感到她在颤抖,她也在流泪,他强掰过她的脸。

林蓁垂眸不看他,可眼睫还在发颤,鼻翼还在翕动,抿紧的嘴唇克制着战栗,方怀简垂首,情难自禁地覆上她的唇。

她的战栗仿佛可以传染,方怀简不由自主也震颤着,吻着她的唇,吻上她的泪,或许也是自己的泪,两人脸颊相贴分不清彼此眼泪,方怀简亲吻着舔舐着,直到吻干彼此泪痕,也或许是阳光是山风,让两人湿意蒸腾,吹散了彼此心中苦楚。

许久,方怀简在林蓁耳边喃喃:“以后,让我陪着你,好么。”

林蓁没有应答,方怀简默认她的允许牵起她的手,他牢牢攥紧,等了许久,等到了和林蓁牵手的这一天。

下山路上,飞鸟鸣啾着掠过林梢,山花随风轻落下簌簌地响,方怀简仰头眯眼看过去,林间树影斑驳,闪亮的光斑仿佛成亲时喜娘撒下的金箔,空气都是芳香幸福味道,一路竞放的野花似无数笑脸的宾客,都在为他俩毫无保留的欢笑。

等萧忱认亲,最晚不过萧忱登基,自己就可以迎娶林蓁,方怀简望着眼前的泥路,似乎它是一条康庄大道,连接着自己不远的幸福。

回城路上,乌云积聚天色渐渐暗沉,没多久落起了雨,方怀简被林蓁招呼上了她的马车。大雨滴落在车厢上,哗啦啦响得听不见周围其他声音,方怀简坐在车厢里,坐在林蓁身边,只觉这雨声好听得似一曲交响乐。

他今日特意骑马,为的就是有机会与林蓁同坐在车厢里,车外风雨如注,车内他和林蓁说着闲话,和她讲述萧忱谋划,萧忱夺嫡之路顺畅,小说中进度会大大提前。

瓢泼大雨让世界模糊在雨幕中,车帘时不时被风掀起,带进一阵雨雾,车厢里没多久变得潮湿黏润,车夫瞧见远处有座寺庙,对车厢里两人提议去避避雨。

马车在寺庙门前停下,林蓁先奔进了庙门,方怀简和车夫一起把马车的马解套,牵着两匹马到马棚安置妥当,才回到庙门。

蓁站在庙门里远远看着,等方怀简躲进来时,自己已是一身水雾,方怀简更是浑身湿哒哒,脸颊像刚洗过,头发衣袍都滴着水。

“快擦一擦!”见方怀简浑不在意,林蓁看着他催促。

天如染墨,雨似银瀑,本是极糟糕的一天,方怀简却觉今日是这辈子最为甜蜜的一天。

他顺从地掏出方帕擦脸,只是胡乱在脸上抹几下,眼眸目不转睛地盯着林蓁,嘴角噙着笑。

曾经的飞飞回来了,见他发梢不断坠下断线水珠,林蓁拿出自己丝帕想给他擦干发上的雨水,方怀简心底酥酥的甜,顺着林蓁手势微微垂首,低下头方便她擦拭。

林蓁刚刚擦了两下,忽觉后背起了一阵微风,她还没来得及回头,手心里的丝帕倏地被人抽走了。

手中空空,看向握着丝帕的那只大手,林蓁却再不敢回头,她给一个年轻男子擦雨水,却仿佛被人撞破奸情即将要被浸猪笼,而这撞破奸情的人,林蓁端详着眼前的手,修长有力,小麦色肤色,食指有着茧痕,无名指有一颗极小的黑痣……

无比熟悉曾经夜夜抚摩她的手。

怎么会?!

林蓁僵硬地看着面前方怀简,他察觉出她动作停滞,微微抬起了头。

耳边响起谙熟的声线,低沉有力,每个字都含着锋利带着怒意,穿透了雨声。

“方怀简,你勾引有夫之妇!”

第93章第93章要为她做主?

撞入方怀简眼帘的是一只紧紧攥住丝帕的手,太过用力而指节泛白,手背上青筋暴起,血液跳动其间似乎随时会冲破皮肤的禁锢。方怀简直起身,对上时彦能吞噬一切黑洞般的眼神,脸上没有惊讶,反而不屑地闪过一丝诮笑。

“勾引?若不是你厚颜,毅勇侯求来一道圣意,你现在和安安还能有什么关系?你和她的姻缘怎么来的,我们再干架一场让你清醒清醒?”

方怀简的声音渐渐冷冽:“现在不过一切复归原位,你鸠占鹊巢,用尽阴谋诡计强占她,直到现在还死拽着她不放,你若知耻,早该干干净净滚出她的生活,不再在她面前恶心她。

狗皮膏药般黏到这里,还口吐污秽,毁安安名声,你再多说她一个字,别怪我不客气!”

见林蓁傻愣着看着自己不动,方怀简拉上她的手将她拽到自己身边,紧攥着她的手安慰道:“安安,该心虚的是他,我们光明磊落,佛祖前都不惧。”

林蓁被方怀简拉过,对上时彦正面,她本没来由地心怯,听到方怀简一番义正言辞斥责,恢复些许底气,她早就和他表明态度,是他强求不放,她都躲来潭州,他还阴魂不散追来,她有什么错呢,难道他不愿意和离,她还得被迫为他守一辈子?

虽然心底也知道许多话是方怀简的强词夺理,但与时彦所作所为相比,时彦更显无耻,她对上时彦目光,他眼眸猩红盯着自己,不知是气恼还是委屈,林蓁不想探究他的心情,她平缓了心态,看向时彦正要开口。

“蓁蓁,到我身边来。”时彦红着眼睛,声音透着从未有过的脆弱和惶然,像狂风暴雨中被打得无力招架支离破碎的野花,原本坚韧挺立,此刻狼狈不堪下一秒就会折倒。

林蓁的手被方怀简攥得更紧,他的掌心冒着汗黏腻得想把她融入骨血。

林蓁离开皇城时,就没想过回到时彦身边,这会儿被他撞见与方怀简在一起,任何遮羞布也不再需要,林蓁长吸一口气,对时彦道:“该说的我在皇城都已和你说过,如果你看不顺眼,你大可再去请旨,或者去府衙申告,治我秽乱之罪,我悉听尊便。”

时彦眼睛红得要滴出血,自林蓁离开皇城后,他就整日思索找什么借口跟到潭州,还没想出万全之策,得知方怀简到潭州视察书院,他一秒都坐不住,的确厚着脸皮再次向天子请求,得天子仁厚,他才以盐铁使身份被指派到潭州一带巡视盐业铁业。

他知道林蓁官衔级别低,跟随梅棠出行所带之物有限,自己特意准备好几辆马车物什,都是林蓁喜欢的吃的用的,千里迢迢运来潭州,眼见马上进城,心里想的全是如何讨她高兴,就在这里,在城外孤寂寺庙,在天地湿冷中,被漫天大雨浇得没有一点温度。

胸腔里一股闷痛四处游走,酸涩、苦楚、委屈,还有不甘,糅杂在一起,一团乱麻似的不断翻滚。她是他的发妻,他怎会寻她的不是治她的罪,都是方怀简,从他揣着刀离开毅勇侯府大门那刻,他就存着歹恶心思,时彦心底明镜似的,方怀简和他势不两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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