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景悦目光没移,仍旧在盯着前方看,可沈逸不知道为什么总有一种被刺穿,无所遁形的感觉。
他硬着头皮想扯开话题,耳边却传来洛奕俞淡淡地警告:“哥,回答她。不然就滚回来。”
他很清楚洛奕俞不是在开玩笑。
沈逸深吸一口气,眼神暗了暗:“他的思维跟正常人类不太一样,或许是受小时候环境影响,表达喜恶的形式更为直接,更偏向于动物的思考模式。一个牙印而已,证明不了什么。”
这样严肃认真的语气。
倪景悦收了玩笑心思,很认真道歉:“对不起,您是受害者。是我冒昧了。”
而洛奕俞,也在安静几秒后默默开口:“啊,好让人伤心的回答。”
又道:“如果你在我身边,现在嘴应该已经被打烂了吧。”
沈逸心烦气躁,实在没忍住,连按两下切断。
却没想到这东西似乎只是单项的。切断后,洛奕俞那边听不到他的声音,他却还能清晰听见对方的吐息声。
半晌,洛奕俞声音响起,很轻很轻。像委屈,又像控诉:“你看,你又不要我了……”
沈逸心脏缩了一下。
他有那么一瞬间想重新接通,安慰他两句。
脑海中却又想起自己被锁在那间黑屋,被逼到发疯却不敢自杀的那段日子。
为什么要哄他?
他能难过些,对自己而言,其实远比杀死那群渣滓还要能感受到快意。
或许是终于跟同类有了交流,他对洛奕俞那层说不清的依赖性终于减轻了些,反而恨意更烈。
他该恨洛奕俞。
这才是对的。
又过了几分钟。
直升机降落。
趁着倪景悦和那个不认识的男人向上汇报之际,他撤到一边,再次接通。
今晚的风,似乎格外猛烈,灌进耳朵,身体里,又吵又冷。
他胆子一点点大起来,几乎是在质问:
“洛奕俞,你想让我知道什么?”
“是什么东西,你无法亲自告诉我,但又是一定要我知道的?你到底在图谋什么?”
那边似乎已经调整好了情绪,淡淡道:
“越来越放肆了。”
沈逸慌了下,刚一句“抱歉”出口,便听见耳边传来道机械声:【连接断开。】
这回,竟是洛奕俞主动断开了连线。
沈逸愣了下,哑然失笑。
这算什么报复?
他巴不得能离洛奕俞远些。
同一时刻,倪景悦朝他快步走来。
沈逸瞬间收敛好所有情绪,等待她开口。
倪景悦神情严肃,似乎在组织话术,不知怎的,沈逸竟从她眼底读出几分羡艳来。
“先生……您之前,有走出去过吗?”
沈逸手不自觉攥紧。
最深层的痛楚已经被戳到习惯了,他很快回神,温柔地笑笑:“没有。”
他们年纪相仿,大概都是在这块土生土长成人的孩子。同外界调来的研究员不同,或许是真的一辈子也触碰不到外面的土地。
倪景悦看着他,眼底竟闪过一抹晶莹:“你想出去吗?”
“会有人不想吗?”
这地方可不是普通的城市啊。
是污染严重、罪犯遍地,科技落后外界几百年还时不时上演人吃人戏码的破地方。
怎么可能不想走。
“沈逸,”她不知怎的,声音竟哽咽一瞬,笑容比从前任何一次都要真挚,“你听我说。我真心祝贺你,你能出去了。”
刹那,沈逸感觉自己被雷狠劈了一下,麻意猛地贯穿全身。他第一反应竟不是欣喜若狂,而是不可置信:“出去……去这几座死城外?”
倪景悦点点头:“相关文件审批大概明天就能下来,到时候会有专人来接送你的。”
她声音发涩:“真好,真羡慕你呀。如果可以的话,能去帮我带一瓶那里的矿泉水吗?”
自沈逸见到她起,不论是被囚禁在拍卖场,沦为实验体泄愤的猎物;还是后来作为临时基地的代表。都是一副极其礼貌、克制,却又生疏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