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碍事。”老人咳了咳,声音带点儿笑,但是听起来已经极其虚弱了。
“我帮您看看吧。”
迟长夜淡然道。
“不用,不用。”老人连连说,又咳了两声。
“人啊,有时候活着,也不比死了强。”老人笑笑,似乎是在期待着死亡。
迟长夜不考虑那些生离死别的哲理,只想弄清楚老人身上到底发生了什麽事。
于是他不顾老人的反对,还是进了里间:“我帮您看看。”
他伸手握住了老人干瘦的手腕。
老人不知道迟长夜在干什麽,咳了两声,似是有些不好意思:“麻烦先生了,实在没有必要,我一个孤寡老头子,您别费心了……”
迟长夜没听到老人絮絮叨叨说了些什麽,眉头紧皱。
迟长夜面色不太好。
老人的生息很弱,可是寿数还有十馀年,着实不该是这个样子。
是什麽力量在强行截断这老人的生息?
不是鬼,不是怪,没有任何不对劲的地方。
那就只能是人间的力量了。
片刻,迟长夜收回了手:“没事儿,老人家,我这里恰好有药,你吃一粒就好。”
他说,声音冷冷清清的,让人很难听出关心或者别的什麽情绪。
老人倒是笑了,挺开心的:“谢谢先生,不必啦。”
“为什麽?”迟长夜不懂。
都说好死不如赖活着,他能活,为什麽非要死?
老人长长地叹了口气,一滴浊泪流了下来:“先生是外地人吧。”
“嗯,我是蜀中人。”迟长夜随口说。
老人笑了一声:“蜀中啊,很远吧?”
“很远。”迟长夜答应一声。
“京中啊,大人物多,皇家的命令下来,压死个人。”老人叹息着,缓缓地说。
“上个月开始,京中开始圈地,那些大人们,先把没有人耕种的荒地占了,然後开始不择手段地把我们都从自已家的土地上赶出去。”
“先是一家一户,然後是一村一庄……”
老人说话的声音极小,气息也微弱:“我儿子,被打死了,孙子被儿媳妇带走了。我啊,也活不下去了。”
“那,您的房子,为什麽没有被征走?”迟长夜皱眉问。
“征走了,他们就把我扔在这里等死罢了。”老人惨笑,声音更加虚弱。
“毕竟,我一个马上就要咽气的糟老头子,能碍着他们什麽呢?等他们来建马场的时候,把我这老骨头埋土里,还能多长两棵草。”
话说到这个份上,迟长夜不知道怎麽管他,该不该管他。
他,似乎不该干涉人间的因果。
可是这件事儿他遇上了,似乎不能不管。
这老人,不该死啊。
他还有个孙子……
迟长夜的手无意识地掐算着,但是没有任何帮助。
正在迷茫间,耿星河从外面进来了:“师尊,水。”
“嗯,谢谢。”迟长夜接过水,还是有些不知所措。
耿星河看他面色不好,有些诧异:“师尊有难处?”
迟长夜本来想说没有。
可是眼前这位老人,他的确不知道该怎麽办,于是坦然承认了:“嗯。”
“怎麽了?”耿星河问,低头看一眼躺在床上,气息越来越弱的老人,他低声问,“是和这位老人家有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