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是看了一眼路边的冰糖葫芦。
他看一眼的东西,他自已都会立刻略过,耿星河注意到了。
他甚至知道,那个少年央求他去看杂耍,也不是因为自已喜欢,而是想要他欢喜。
迟长夜看着眼前的少年,轻声问。
迟长夜很习惯独处,他避人避了几千年,是真的深入骨髓的不想和任何人接触啊。
可他还是感激这个想将他从孤寂的深渊里拉出来的孩子。
耿星河不知道师尊脑补了些什麽。
他是个没什麽用的徒弟,除了给师父带来麻烦,什麽都做不到。
还要麻烦师尊照顾他,给他做饭,哄他入睡。
他能做到的,也不过是酿一盏清酒,哄师父开心罢了。
这点儿事,都算好吗?
那麽以前的师尊,到底过得是什麽日子啊?
耿星河眨了眨眼睛,有些惭愧:“弟子做的不好,弟子,不听师尊的话,害师尊受天罚……”
“天罚?”迟长夜又喝了一口酒,那小小的酒杯便见底了。
青衣仙君皱了皱眉,有些迷茫:“天罚?那算什麽。”
他从九霄莲池生出来前,每日受天雷淬体,受风刀历练,受霜刃刮骨之痛,一遍又一遍,就是为了将他的根骨打磨的坚韧不催。
和那些比起来,天罚算什麽啊?
还不如他自已挖骨剖心痛呢。
迟长夜吃了一口点心,笑道:“傻孩子,为师曾经亲手剔出肋下仙骨,剜出心头精血,为一个孩子重塑肉身,那种痛,可比四十九道天雷痛多了。”
他一面说,一面又给自已倒了一杯酒:“对我而言,千刀万剐也不会痛的。”
“师尊?”耿星河震惊地看着迟长夜。
迟长夜这时候没什麽理智,也不知道什麽该说,什麽不该说,自顾自地道:“星河啊,为师这具躯壳,是三界最好的灵丹妙药,肉白骨活死人,可不是说说而已。”
所以,没有什麽能伤害他,天罚也不过就是好的慢点儿。
他看向耿星河,笑容浅浅,露出一点梨涡,竟是从没有过的温柔艳冶:“你问我是不是神脉,我说不是。可是你不知道,我是神髓啊,我是上古神髓借金莲化人,一点点精气罢了。”
迟长夜明明在笑,可是耿星河就是觉得他很悲伤。
迟长夜呆呆地说道:“我,我其实不是什麽三千仙门第一人,我连人都不算,不过是一口气,一段草,不知道什麽时候,风一吹,雪一压,就要烟消云散啦。”
他晃晃头,呆呆地,神色茫然,似乎不知所措:“所以,不要对我好,知道吗,我怕到了那一天,我不舍得去死啊。”
“死?怎麽会死,师尊不是说,没有人能杀你吗?”耿星河瞪大眼睛。
迟长夜每说一句话,他都觉得震惊。
他不知道到底师尊的肉身是灵丹妙药更让他震惊,还是师尊是神髓化身更让他震惊,他只听到了师尊曾经自已剜心剔骨救了一个孩子,他只记住了师尊说,到了某一天会自愿赴死。
他最不能接受的,就是这个死字。
迟长夜没有察觉,自顾自的将杯中酒饮光,下一刻,伸手拿起冰糖葫芦吃了一颗:“有什麽奇怪的,我生来就是为了去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