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晚风转头看他,江忱六岁被他带在身边,叫了十年师傅。
十年了,一晃儿的功夫,阿忱都长这麽大了。
“我想把你送去林家。”常晚风观察着江忱的反应,放轻了语气,哄小孩儿似的问,“你愿意吗?
江忱愣了一下,这世上若说有一人最了解常晚风,那必然是江忱。他们二人虽没有师徒之间的礼节束缚,但他也清楚常晚风的脾气。这话一问出口,那就肯定是师父已做好了打算。
他看着不怎麽愿意,但还是说,“师傅让我去,我就去。”
“阿忱!”常晚风随便找了个地儿一坐,喊了他一声。
江忱也走过去坐到常晚风身边,他长舒一口气,觉得委屈。
“师父……”
他欲言又止。
常晚风见他在旁边又不吭声了,忽然就很想问一句“把你送走半年,有没有觉得师父狠心”,但他想想,还是没能说出口。
这话若是放作以前,他想都不会想得到,这是认识闻昭之後才徒然长出了的柔软心思。
而这软下来的一颗心,此刻却成为了他无法宣之于口的秘密。
过了半晌,江忱还是开口说道:“我走了半年,回来还没几天呢。”
常晚风转头见江忱愁着一张脸,知道他在胡思乱想。
“你偏心。”江忱用手指随意在膝盖处划动着,也没擡头,“你喜欢闻昭,我又不喜欢他,我也不耽误你的事儿。”
廊子下碎石铺就的小路偶尔有几株杂草丛缝隙中探出头,被风轻轻一吹就晃啊晃的,常晚风看得出神。
他也随意晃了晃,用肩膀碰了下江忱的肩,说道,“我不是个好师父,你小的时候,我也不大呢……你在我身边吃了不少苦。以後你如果有了作为,师父跟着沾光儿,你若是只想平淡安稳地过一辈子,那我也乐于看到你自在无忧。”
常晚风极少跟江忱说这麽正经的话,他侧过身子看着江忱,说道,“我想让你有得选。”
“你是好师父啊……”江忱没有反驳其他的话,声音不大,像是在自言自语,“你都不知道我在王府有多威风。”
常晚风轻笑,“我教了你什麽?”
“就……”
江忱挠挠头,上次因为在王府的事被教训,还没过多久呢。他悻悻地说,“我这麽厉害,都是你教的!”
常晚风神色正色了不少,说道,“你跟我学了六年百家基础剑式,不委屈?这东西随便在大街上都能买到剑谱,你小时候缠得我心烦,那是我诓着你玩儿呢。”
这话太直白了,但却不是假的。
江忱皱眉看过去,“师父,你好好说话。”
“你厉害不是我教的,是你本来就很厉害。”
“哈哈……”
常晚风干笑一声,想着自己可真娇情,说这些做什麽。但他想让江忱明白。
犹豫片刻後,他只当自己方才是在胡言乱语。再次开口时,恢复了以往的神情。
他挪动了一下身体,语气也轻快了一些,耐着心解释道,“把你送去林家,不是要赶你走,师父想给你找一棵稳稳当当的大树,让你进退都能有路。”
江忱沉默。
“那就去呗,我又没说不去。”
“不愿意?”常晚风问。
因为他看着确实不大高兴。
江忱将目光转向常晚风,“我该装作愿意?”
“不该……”
常晚风叹息,看到江忱没什麽精神的样子,又忍不住想说些什麽。
“在想什麽呢?”
江忱眉心凝成了一个川字,诚实说道,“想骂人。”
常晚风转向他,不紧不慢地问,“骂我?”
“没……没啊。”江忱瞬间气势全无,“没这个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