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叔!您这是耍无赖!”秋赫恼道:“若按照这个道理,小皇叔是我兄弟,那他就是皇叔的子侄,皇叔娶了他,岂非罔顾人伦?”
秋晏景淡然以对:“并无血缘关系,我如何娶不得?倒是陛下,若真要株连,是不是还得把我们秋家都株个完?”
这话说得太重!
秋赫觉得皇叔实在无赖,但也不敢再顶嘴,不甚服气地道:“这便是朕错了,朕一定向小皇叔道歉赔罪。那李楷文已经死了,连尸体都拼不起来了,皇叔想如何做?”
“李楷文此等无真才实学之人能在如此年轻时便坐上刑部侍郎之位,做刑部的第二大员,不仅是刑部的损失,也是朝廷的损失。”秋晏景唤了侍卫进来,让他将奏笺递给了秋赫後才说:“此人乃大理寺少卿黄律,是当年先帝亲自选的,自上任以来桩桩件件都办的漂亮,陛下是一次都没瞧见。”
秋赫对黄律有映象,他是曾经提过要提拔此人,但第二天就被相府压了下去。皇叔此时提起,也算顺了他的意,“好,朕有意提拔他为刑部侍郎,皇叔以为如何?”
“甚好。”秋晏景点头,说:“第一笔算完了,咱们算算第二笔。当初陛下利用珩之,舍弃珩之,让他成为骊京的笑柄,成为衆人口中那被糟蹋後又被舍弃的小可怜,这些话让我日思夜想,一天都不畅快,陛下以为如何?”
秋赫沉默,皇叔秋後算账的意思就大喇喇地摆在明面上,那样的在乎,那样的偏颇,丝毫没给他这个侄子留半分馀地。一直可以确定又不敢确定的事实彻底摆开,秋赫握紧了拳头,一字一句地道:“皇叔……如此在乎小皇叔吗?”
“生同衾,死同穴的人,能不在乎麽?”秋晏景抚弄着大拇指上的扳指,像是抚弄着横躺在主卧的那块稀世美玉,语气低柔至极,“这话或许陛下在风花雪月时也与珩之说过,听起来像是句勾人的戏言丶情话,不过我向来不说废话,不做浪费时间之事。我用最好的药材养着珩之,便是要求他活得长久。谁若想让他短命,便是让我短——”
“皇叔!”秋赫忍无可忍,骤然打断道:“不可胡说!皇叔长命百岁,谁敢!”
“那可不一定?”秋晏景起身,“我看有人可敢呢。”
什麽意思……秋赫瞳孔猛缩,一时没敢接话,茫然地跟了上去。
秋晏景站在客厅外的廊下,瞧着院里新开的桃花,又有些手痒。他想将珩之放在树上,在摇摇树,看珩之被桃花盖了一身,又透过缝隙去看那双勾魂蚀骨的眼,让他的小郎君笑得和梦里一样好看。
“谁敢让我短命,我便要杀他全家,让他爬着下黄泉。”
秋赫最後只听见这麽一句话,因为无岭又不知从什麽地方蹿来了,他没察觉气氛的不对劲,只朝着秋晏景说:“主子,公子找您。”
他伸出右手,说:“公子说他手腕酸疼,手心也被磨得厉害,请主子过去帮他揉。公子说如果主子去迟了,那他的手就好不了了,如果手好不了,那他就提不起笔,如果主子敢让他提不起笔丶画不了画,那他就从後院的水井跳下去,一了百了。”
“……知道了。”秋晏景倒是笑了一声,转头朝一脸又怒又茫然的秋赫说:“内子跟我撒娇卖痴呢,让陛下见笑了。不过我不敢晚去,怕他真闹着跳井,便不招待陛下了,先告退了。”
“……皇叔慢走。”秋赫愣在原地,等秋晏景踏出院门後才回过神来,他揉了揉闷疼的太阳穴,正欲提步又见无岭折了回来。
无岭朝他行了礼,说:“主子说情陛下莫要忘了结清您与他的第二笔账。”
秋赫的脸上出现了一瞬间的狰狞,他吸了口气,沉声说:“朕记得,请皇叔……放心。”
秋赫提步走了,速度极快,像是忍耐到了极点,无岭站在原地挠了挠头,嘀咕说:“怎麽生气也藏着掖着,多伤身体啊!”
“这叫喜怒不形于色,你以为所有人都跟你一样?”林谒站在廊下,盯着院门的方向,神色有些严肃。
无岭凑了上去,小声跟他咬耳朵:“林哥,你有没有觉得陛下怪怪的?”
“哦?”林谒收回眼神,逗他说:“咱们无岭也会分析人了,不错啊,长大了,你分析出什麽了,跟我说说,我看你分析得对不对。”
无岭得意地叉腰,说:“我觉得陛下好像不太喜欢公子,每次主子提起公子,他的脸色就会变,尤其是主子说他要和咱们王妃生同衾死同穴的时候,我看陛下竟像是要哭了!这好像女儿要出嫁时母亲的模样,可陛下和主子爷没多少叔侄感情吧?何况若真有,主子有了珍惜的人,他不应该高兴吗?怎麽一副难过的模样?难道——难道他还对公子有意思!”
“不可能,一早便是算计利用,又何来真心喜欢?倒是你,不仅偷听,还偷看?”林谒掩藏住心里的不适,敲了敲他的脑袋,“被主子知道了,免不了一顿罚!”
“不是我不是我!”无岭忙解释:“是公子让我来偷听的!主子说让我跟着公子,听公子的话,那公子让我来,我当然要来啊!否则就是不听话,主子要罚我的!结果我听了,主子也要罚我,怎麽这样啊!”
他越说越委屈,差点就要哭了。
林谒伸手握住他的脑袋摇了摇,心思微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