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妈妈算什么?
被人糊弄在鼓掌中,看着自己的丈夫和前女友天天以朋友为名出现在面前,还要不明就里地对人心怀感恩?
或许这件事说到底,在法律效应期间他们没有越界,一切都是合法合规的。
但情理上,真的没有问题么?
反正官周不接受。
官周睁着眼睛,看着天桥之下的车流奔涌而过,天桥在半空中空旷屹立,来往的风没有阻挡地在耳畔呼啸,吹得他眼睛又干又疼。
他却像没有知觉一样,半分钟也不闭眼,只是一动不动地望着虚空中某个点,像瞳仁上罩着的一层薄薄的透明玻璃,悄无声息地分迸出裂痕,又碎成许多片。
他有些站不住脚,腿像触电了一样,从小腿开始一阵一阵地发麻。缓缓地顺着栏杆蹲下,肩胛撑起单薄的衣料,骨骼的线条硬涩流畅。
他听到背后有人在叫他,声音很轻,生怕惊扰:“小孩。”
官周惘然地眨了一下眼,怀疑是错觉,然后又听到一声更清晰更显著的“小孩”。
他回头,看见那个最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站在他的面前。
“你……”
你怎么知道我会在这?
你怎么找到我的?
你不是,要分开吗……
这么多个问题,可是说到嘴边,他却选了最不中听的一句话,牵起的笑嘲讽:“恭喜你,你要有亲外甥了。”
谢以看着他,从不蹙起的眉尖此刻紧皱。
他曾无数次地逗他、想他笑。
却从没想过,有一天看到他笑,会这样刺眼。
会让他看得心疼。
官周那双眼睛被风吹得很干很干,没有一点湿,或许是酒意未销,脖颈脸颊的红仍未褪却,连带着眼尾也绯红一片。
像是在对峙,他竖起一身尖刺。
一半刺别人,一半刺自己。
眼前划过一片短暂的黑,他的眼尾被人抹了一下,谢以俯下身,仔细地揉过他的眼角。
“别说这种话。”
“为什么别说。”官周声音很凉,“不好么?亲生的和外来的哪能一样,你不应该来这里,应该考虑考虑给你的亲外甥取个什么名字。”
谢以没有说话。
他看了官周很久,良久以后,他倏忽轻轻叹了一声,慢声反问:“你是想给我当外甥么?”
明明语气很轻柔,和平常别无二致。只是更低些,更温和些,每个字都透露着另一种意思。
像洇湿草纸的绵雨,缓缓地打湿纸面,映透出纸下的隐晦。
官周突然就噤了声。
他心脏霍然跳得很快,一声一声的,擂鼓似的震在耳边。
他听见谢以离得更近了些,声音更清楚:“小小的年纪,天大的胆子,你哪里有一分把我当舅舅?”
那只手掠过眼尾,下移,碾揉他的唇角。
紧接着,眼前人忽然倾身过来,他冰凉的唇触碰到了对方身上最温热柔软的地方。
天桥之下汽车穿跃不息,不知是前方路段哪里出现了问题,此起彼伏的喇叭声嗡鸣不止。
骤风不歇,吹得高杆上的长旗布料折打在一起,噼啪声彻耳,像引燃了鞭炮。
官周头昏脑热之中,听到对方低低地笑了一声,然后有一只温凉的手,覆上他的眼。
唇齿交缠的间歇里,他说:“闭眼,张嘴。”
天桥之上,他们在世界中央,青涩而又热烈地,进行了一个漫长的深吻。
就像谢以当初说不清楚为什么要答应谢韵教养什么叛逆期的小孩。
二十余年,他病痛缠身,惯是笑面见人,可心里枯凉无波。
自以为是个冷静万分、做事考虑周全大局的人。任凭外界喧嚣,也没有事情能真让他控制不住。
这一刻他突然懂了,为什么总说世间万物皆有缘法。
道理解释不清的事情,就会用缘法来概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