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这样的!”
陈阿招微愣,她感觉到乾跃捏住自己手心的手在收紧。
“如果相父真的冷漠,就不会在雪地救我,我不止一次曾看到相父孤身坐在亭中绣鞋,缝衣,相父缝针的手法可高超了,他不仅会绣桂花牡丹,还会绣鸳鸯和鲤鱼呢。”乾跃音量提高。
林祈肆聪慧,倒是没有什么他不会的。
陈阿招随意附和一句,“没想到丞相大人竟对女儿家的东西感兴趣。”
“倒也不是感兴趣,我曾听相父说过,他是绣给自己已经离世的妻儿的。”乾跃道。
陈阿招心中忽地一怔,面色有些难看地问,“我怎么没听说过林丞相还有妻儿?”
乾跃双眼扫了下四周,又降低了声音同陈阿招说,“此事说来话长,宫中任何人都不敢在相父面前提及此事,我今日与母后说,母后可不能在相父面前说出来,不然相父会生气的。”
生气?
陈阿招冷笑一声,她倒好奇林祈肆的宝贝妻儿是何许人也了,竟让旁人提都不能提。
“你说,母后不会说出去的。”陈阿招道。
乾跃这才与她娓娓道来,只是她越听越觉得不对劲。
“其实相父的妻子原先是他的一个妾室,听说有一年外出省亲澡土匪杀害……当年相父知晓赐噩耗后,竟连夜上山将那山中数百恶匪除尽,听说当年山上的火烧了五天五夜都不曾灭,而相父抱着他死去妻儿的尸身失魂落魄了九日。”
陈阿招怔了怔,喃喃细语,“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她低语了两句,喉咙中发出一声嗤笑,“不过是做给世人看的罢,好让别人不会怀疑到他的头上。”
乾跃没听清她在说什么,拉了拉她的袖子,“母妃你说什么呢,乾跃该喝汤了,再不喝就凉了。”
乾跃指了指案上的汤,陈阿招这才回过神了,她神色有些踌躇地将汤端起来,望向乾跃探着脑袋期待的眼神时,心底的弦越绷越紧。
直到那汤即将递到乾跃口中时,陈阿招猛然将汤匙扔掉。
“母妃……你怎么了?”乾跃不解地看向她。
陈阿招僵硬地站起身,她面色发白,深深吸了口气后,才维持镇定道,“这汤已经凉了,喝了容易生病……咱…不喝了。”
说完,她便迅速转身不敢去看乾跃,随便找了个由头准备离开,乾跃忽然又叫住了她。
“母妃。”
“跃儿还有什么事?”陈阿招眼睛躲闪,床榻前的小少年眼神真挚,灼灼目光刺进她的心底。
乾跃弯唇笑着,黑瞳逐渐幽深,“母妃放心,乾跃会早早休息,不让母妃担忧。”
陈阿招内心五味杂陈,她留下一句好后,便背影慌乱地离开。
待走到寝宫外面将房门合上后,她才彻底没有了力气瘫倒在地。
回过神后的陈阿招猛地甩了自己一巴掌,她眼中含着泪,暗骂自己不是个东西。
她怎么能做出这种事。
为了荣华,为了长命,她怎么能不惜要拿一个孩子的命来换……
不过望着天空中的明月,她忽然释然般耸下肩。
罢了,既然逃不过命运,那她便顺命而为吧。
拖着沉重的衣冠,她疲倦地走回寝殿,迎接自己的结局。
*
时年三伏日,南辰王造反了。
接连几日她听到前线来报,都是南辰王的军队占领几座城池,恐怕不足三日,南辰王的军队便能彻底攻入锦城。
小皇帝乾跃不日前又生了病,昏迷十让有余。
宫中早已人心惶惶。
林祈肆这个丞相这几日也常常不见踪迹。
时年五月,跟随南辰王的叛军成功攻入京都。
陈阿招没想到一切能来得这么快。
皇宫的大门被打开,无数太监宫女仓皇而逃,叛军携带武器,所到之处鲜血淋漓。
陈阿招带着虚弱的乾跃躲在柜子里,她紧张的浑身发颤,透过木柜缝隙看见叛军将冰冷的武3器刺进一个个弱小者的身体里,死亡的恐惧让她手脚冰凉。
恐惧与仓皇的人声中,她听见那些正在翻箱倒柜的叛军号令道,“王爷下令,抓住幼帝当即绞杀。”
陈阿招死死将乾跃抱在怀中,乾跃的脑袋还在发烫,半阖眼皮靠在她的肩膀上。
迷迷糊糊中,乾跃似乎感觉到一片温热的水滞滴落,尚保留一丝清醒的幼帝抬了抬眼皮,窥见少女额前的汗滞,以及那苍白抖动的唇。
乾跃垂下眼皮,一双手死死拢紧怀中少女颤抖的腰,他黝黑的瞳仁在狭窄黑暗的空间内颤了颤。
木柜中两个小小的身影蜷缩在一起,呼吸急促,不知过了多久,陈阿招听见小乾跃呢喃一句,“母妃……放下我。”
陈阿招闻言一愣,目光不解地看向乾跃,只见乾跃始终低着脑袋,神色黯淡地说了句,“我是拖累……”
小孩子的话让陈阿招心口一颤。
她抿紧了唇,铨住乾跃的手握得很紧,低声细语道,“胡说什么,娘不会丢下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