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阿招眼眶微湿,她顿足脚安静地站在书桌前,盯着他手上的鞋子,忽然轻嗤一笑。
他近来为她熬药做羹汤,如今又绣孩童的鞋子,就只是为了她腹中的孩子罢了。
若是她没孩子,恐怕他对自己的关心依旧不上不下,或许偶有温情,但算不上真心。
陈阿招摸了下脸颊上无知无觉划过的泪痕。
她如今只求有一个立足安心之地,哪怕是林祈肆未来娶了正妻,她有一个孩子在身侧,也能在府上获得一席之地,从此摆脱奴籍之身。
陈阿招刚想转身离开,这时林祈肆却醒了。
他半睁开眼,昏暗摇拽的灯光下,朝陈阿招昏暗的背影唤了一声,“阿招。”
陈阿招脚步停住,她转过身将自己的所求告诉林祈肆,“明日我想出府与阿兄一会。”
林祈肆眼睫微垂,灯火将他眼底的血丝照的清清楚楚。
他沉默了须臾,在陈阿招以为他不会同意时,轻轻点头,“那阿招要早点回来,我在府上等你。”
第39章药引“待她生下孩子后,我定会除去她……
歌舞弦乐的酒楼包厢内,一袭紫色玉珠袍,生的一双细挑凤眼的男人撑扇位于屏风内侧。
男子的左侧,坐着另一位容貌柔美,却透着淡淡病气的青衣官人。
林祈肆端起瓷玉白茶杯轻轻啄饮一口后,目光落在茶盏内翡绿的茶叶,眸光微凝。
折扇合起,高塌上的男子微微俯身目光投向淡定的林祈肆,眼神深沉,“阿肆近来对府上的妾室,分外上心啊。”
林祈肆端着茶盏的小拇指不动神色动了一下,他抬头看向高座上的南辰王,鸦青色的瞳孔止如碧水。
林祈肆反手将茶杯倒扣下,杯中的茶水尽数落地。
熏香肆意的内室安静了几秒,高座上的南辰世子爆发出满意的笑。
“阿肆啊,我果真没看错你,成大事者,何故拘于儿女之情。”
*
陈阿招来到陈寒临的住处,将自己亲自绣好的鞋垫递到陈寒临手上。
“阿兄,这俩双鞋垫我可是绣了好多日呢,你看上面是你最喜欢的菊花。”陈阿招指着鞋垫上歪歪扭扭的花纹,满眼期待。
“你快试一试,看看合不合脚。”
她说了很多,陈寒临却是抿着唇,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陈阿招发觉到陈寒临的局促,她上前拉住陈寒临的手,却被他有些慌乱地扯开。
“阿兄,你怎么啦?”陈阿招问道。
陈寒临想了想,最终还是开口,“阿招……你可知今日是什么日子?”
“什么日子?”陈阿招真的想不起来今日究竟是什么日子。
陈寒临眼眶微红,颤声道,“今日是……阿娘的生辰……”
他话音刚落,陈阿招脸上的喜悦褪了个干净。
她冷冰冰道,“与我何干。”
陈寒临企图好言相劝,“阿招,他们毕竟是我们的……”
“他们只是你陈寒临的父母,并非我陈阿招的,阿兄今日既要去看他们,那我便不在此停留了。”
陈氏父母,是她心中的一颗刺,当年种下的刺,早已划破陈阿招的肌肤,永远也无法愈合了。
她如今肯认陈寒临这个兄长,无非也是当年陈寒临待她的好。
见陈阿招转身欲要离去,陈寒临唇瓣哆嗦了一下,他眼中含着痛苦,叫住她,“可是如今…阿爹阿娘已经入了土……你也不愿去看一眼吗?”
陈阿招的脚步猛然僵住。
一时间,她的心脏仿佛被揪住了般呼吸困难,眼中不知不觉溢满了泪,眸中含着不甘的恨。
转身时,她擦去了眼中的泪水,冲陈寒临凄然一笑,咬着牙,“如此,我当然要去看看。”
她要去看看,这如今深埋于地下的狠心父母,她要让他们看看,没了他们,她陈阿招如今依旧活的光彩。
陈阿招带着满腔恨意跟同陈寒临来到一片野间的竹林中。
那竹林内,两个小小的土堆似的鼓包就堆在那里,看上去可怜又孤独。
陈阿招不禁笑出了声,“他们把你当成心肝捧着,可临到死了,还不是被你几捧土埋了。”
陈寒临情绪低落地垂下头,良久淡淡吐出一句,“他们在你离开的第二年就已经去世了……”
陈阿招脸上讥讽的笑容淡下,她眨了眨挂着泪珠的眼睫,僵硬地听完陈寒临叙述。
“你被阿爹卖掉的那年,正值饥荒年,阿娘又身子不好……我在得知你被卖掉时,也是恨极了他们……我偷偷跑出去寻你…却不小心迷路,掉进猎人的陷阱中,那夜下着大暴雨……阿爹来寻我,我不愿跟他回家,他在边打我边扯我回去的路上………失足跌落山崖而死,我独自一人回家后,见阿娘病重也放弃了寻你………后来三年饥荒的日子难捱,家中无银,阿娘病重得不到治疗,不久也去了……”望着那两堆鼓包的简陋坟墓,陈寒临红了眼眶,“我那时身上没银子,只能为阿爹阿娘挖这样简单的坟墓。”
听完这些,陈阿招竟没有感到一丝解脱和开心,曾经在受人欺负难捱的日子里,她无数个日夜诅咒他们遭到报应,可今时今日,明明知道他们在自己走后并没有过的好,她却没有一丝开心。
反而痛苦似针丝线一串串扎进她的心底,她身子颤抖,几乎要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她抹了一把泪,问陈寒临,“那你现在有能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