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浪脑中耳中嗡嗡叫唤起来,三昧鸟说的话他已经听不见了。
若是沈醉去找那位尊者报仇……
他压根儿不敢往下想,心骤然坠下去,压得五脏六腑沉甸甸地喘不上气,一转身,大步走向大门。
“你衣服湿着呢!”三昧鸟在他身後喋喋不休,“之前的雨下得像冰刀子,这麽冷的天,你好歹换一套干衣服再出去……”
“闭嘴!”岑浪恼道,“你明知道他想报仇,看个人你都看不住!”
三昧鸟被他吓噤了声,睁着一双大眼睛吧嗒吧嗒掉眼泪。
岑浪擡手捏了捏鼻梁,觉着自己迁怒小孩儿也是不对,叹了口气,低声道:“我声音太大了。你在家里等,若是沈醉回来,你就变原形去无妄城城门上空盘旋两圈,你原形比太阳都显眼,我一看见就知道沈醉回来了,行吗?”
三昧鸟点了点头。
岑浪踏出庭院,逼着自己冷静——南海玄女说尊者在海底闭关,海底与这天地一般辽阔,沈醉一时半会儿找不到那尊者。
可若是万一倒霉正好遇上尊者出关呢?
……哪儿有那麽寸!
两种思绪在脑中你打我我打你,折磨死了岑浪这位苦主。
煎熬中,他在无妄城跑了一整天,回过神时,打更的小妖“咚咚”敲响了示意三更的锣。
岑浪拨开汗湿在脸颊的发丝,冰凉的触感落在他脸颊,以为又是下雨,一擡头,发现莹白的雪花飘飘洒洒从天而降。
他不由得多看了片刻。
他当年被问斩的日子很特别,也恰好赶上初雪。
“今年初雪可足足比往年晚了两个月啊。”街上过路人仰起头感叹。
晚?
沈醉和他说过,梧桐树在妖界开花比凡间早两个月,现在是十一月,如此算来,这场初雪在妖界来说,确实算晚了。
岑浪心里咯噔一下,抓住那路人便问:“兄台,敢问今日是十一月初几?”
“初三啊。”路人被他抓得神色惊惧。
岑浪松开路人的手臂,眼前忽然有些恍惚。十一月初三,他的祭日。
他迷迷蒙蒙地走到无妄城城门附近,找到那鸩妖王老板的饼店。
饼香扑鼻,王老板一扭头看见他,咧嘴笑起来:“哎,是你啊?来个饼不?刚烤好的!”
岑浪翻了翻袖子,只找到一枚最不值钱的次品灵石,搁在凡间相当于一文钱。
没等岑浪开口,王老板一伸手拿走他手上的灵石,用油纸包了两张烤饼递来。
烤饼滋滋冒油,还有快从饼里溢出来的肉馅。
天上地下,两个这麽有分量的肉饼在哪儿也不可能只卖一文钱。
岑浪咽下口水,摆摆手没接:“这太贵重,我还是下次带够钱来……”
“不收就是瞧不起我!”王老板将饼往他胸口一推。
岑浪擡手护住饼,开口问出来见王老板的目的:“老板,你上次说,无妄城有惊鸿庙,那个惊鸿庙在哪儿?”
“哎呦,那可有点远。”王老板给他指明方向,“往那边二十里,荒郊野岭,那庙里有金身像,特显眼。”说着,王老板又自顾着嘀咕起来,“不过既然供的起金身,怎麽年前飓风刮坏庙屋顶不知道修一修呢。”
金身像。
岑浪心头五味杂陈,感动不已——顺着路走到了王老板说的惊鸿庙,透过没门的门口,看清庙中央供奉的金身像,他整个人都不好了,心头的感动全没了!
是金的没错,可是那是一匹金马像啊!
这里不是惊鸿庙吗?不该供奉他本人吗?这马又不叫沈惊鸿!
虽然确实把赤翼马雕得栩栩如生……
白眼狼麽这不是!他好歹养了沈醉十多年,从一只蛋养成秃毛鸡又养成人,他在沈醉心里还不如一匹马?
虽然……确实是一匹忠心耿耿的马。